但他想成为那个能让她时常笑一笑的人。
只想成为那个人。
胤奚见过那位随侍在女郎姑母身后的青衣男子。
四小姐怀中的猫儿抱累了,他便会接过那只带有主人体温的狸奴;四小姐额角出汗了,那人便替她撑伞;四小姐偶尔回身与他说句话,那人永远细声细语地回应。
没有身份,却形影相随。
这是何等幸运才能得到的福气。
“你……”芮秀峰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合眼缘的小徒弟,转眼就被他这份不思进取惊怔了,“觉得自己比不过就不学了,你还有没有点志气?有没有点上进心?”
胤奚的眼神清澈纯良,“没有啊。”
芮秀峰气笑:“那么羞耻心呢,抱负心呢,野心呢?男子汉大丈夫顶立天地间,你便甘心一世委顿在此,没有一丝求功求名的凌云志,没有一丁点建功立业的男子气概吗?”
胤奚歉意一笑:“一点也没有。”
·
这件事还是惊动了谢澜安。
芮秀峰也有点拗脾气在身上,胤奚越是拒绝,伯乐便越想驯服这匹得来不易的千里马。
他知道这姓胤的小子听谢娘子的话,便想请谢澜安出面说合。
非他自矜,相信谢娘子必能明白,成为他的徒弟对于一个没有根脚的年轻人来说,是份多大的机缘。
谢澜安听后,几乎能想象到胤奚拒绝芮师时的样子,点着额角失笑:“如何选是他的自由,我不会做他的主。还请芮师莫要执着,顺其自然为好。”
芮秀峰吃了一瘪,心道你让我教那几个亲卫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忍不住道:“娘子细想,待此子学武大成,依旧为娘子效用,到时候娘子身边也如虎添翼啊。”
谢澜安好整以暇地摆摆手,“我留他在身边,不是图这个。”
说到这里,她自己一顿,可却是为了什么呢?
最开始,不过是想还他一恩,给他一个容身之所。可谢澜安回忆起最近几次与胤衰奴相处的光景,都无关紧要,不是听他婉音曼转地读读书,便是与他一道用膳,然后看着那小郎君乐此不疲地为她布菜……
她好像以观察胤奚的神情为乐。
这个结论浮出水面的一霎,谢澜安有些惊疑,她自认不是会做这种无聊闲事的人。
她的目光淡下来,展扇一拂,动摇鬓发,驱散了这点不着边迹的念头。芮秀峰离开后,她唤进胤奚。
胤奚穿着她的广袖襕衣,修美蕴藉,不紧不慢地脱履入室,愈发有翩姿从容的风采了。
谢澜安耷眼看着扇面,“你的事芮师同我说了,放心,我不干涉你的自由。”
胤奚立在她书案之前,颀长的影,说:“可以干涉的。”
谢澜安抬头,看到那张脸才后知后觉,他仿佛总有语出惊人的本领,让她多看他几眼。
谢澜安笑了声,换个怡然坐姿,索性大大方方注视他:“既然可以,那——”
“但我不能和芮师父去。”胤奚在女郎说出“为他好”的话之前,抢先说,“我害怕。”
谢澜安眯了眯眼,“你……什么?”
“我害怕。”胤奚放轻声调,水亮的双眸敛雾含露地落在她眼里,“要离家学艺那么多年,胤奚害怕。”
“……你说害怕就害怕吧。”谢澜安雪颜矜淡,不理他了,却也没开口逐客。
室内寂静少许,胤奚道:“女郎,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
“闻听祖遂将军在为女郎训练私卫,”胤奚道,“我可否随祖将军学一学拳脚?”
这却让谢澜安有些不懂了。她先前以为胤奚拒绝芮秀峰,是因他不愿习武,可他放着武学大家不选,却又选了祖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