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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谢氏上百户,这一夜除了谢澜安,大概没几人能在谢家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中睡得好的。翌晨雨过天晴,谢澜安要出门。

将及影壁,却被谢知秋迎头拦住了。

“你对老祖宗做了什么!”

谢知秋双眼熬得腥红,显然一夜未睡。他昨晚听说五叔死于自缢,自尽的那条白绫还是谢澜安送的,一身白毛汗当场就下来了。

此刻看着谢澜安,他眼神里还带有隐隐的恐惧。

自古士人自缢,何其屈辱,五叔前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她到底逼人做了什么?

谢澜安一身天雪白的束腰广裳在晨风中流动,清冷不近人。

今日未劳烦五娘,她还是穿这种系束简易的衣裳更习惯。

“上一个与我这样说话的人……”谢澜安伸手向天一指,好心提醒,“三叔且留神些吧。”

谢知秋猛地打个寒噤。

说没有忌惮是假的,可他又实在不甘就这么将家主的位置拱手让人,眼中逼出一丝狠戾:“你便不怕悠悠众口,不怕你二叔回来找你算账!”

“三叔与其操这份闲心,不妨多关心一下自家事。那个巷子叫——”

“回主子,”允霜上前接口,“是言偃里蓁叶巷西首第二户。”

这下子谢知秋眼神真的变了。

那是他安置外室的宅院,除了他和他的心腹无人知道。

想谁谁来,他身边的詹事常恭这时匆匆绕过影壁,看见谢澜安时脚步一滞,随即对谢知秋附耳:“老爷,蓁叶巷的宅子里空了,秋小娘子主仆都不知何处去了……”

“你做了什么!”谢知秋骤然扭头,难掩惊异。

“你以为你拿捏得住老夫,不过一个女人——”

“怀了身孕的女人,三叔纵使不看重,也要念一念自己的骨血吧。”谢澜安没了耐心,摆摆手往出走,“要不我去回禀三婶母一声?”

谢知秋闻言险些心弦崩断,她怎么连秋娘有孕都知道!他自己得知此事也尚不足十日!

与此同时,谢知秋所居的院落,一个婢子正颔首与袁氏道:“我们女郎让奴婢转告夫人,倘若是三老爷掌了谢家,三老爷的雅致夫人您一向最清楚,到时春风得意,纳妾蓄妓,还能有个消停?对夫人您又有何好处?”

三房夫人袁泠君生有一双吊梢凤目,细若柔荑的手搭在女使手背上,听着这番话,不置一词。

这小婢口齿伶俐,面相也讨喜,抿着酒窝按主子教的话接着道:“退一步说,若说您帮三房掌家,是为了给小郎君将来铺路,可是咱们谢府的嫡庶之见又不重,从来一视同仁地培养子弟。三老爷正当壮年,真叫他再鼓捣出几个儿子,将来这家业——”

“住口。”袁泠君闭目打断她的话,暗暗运气。

她好端端的袁家千金嫁过来,想过的便是一心一意的日子,最忌讳夫君身边有莺莺燕燕。那五娘子是怎么来的,她岂会忘了?

袁泠君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话糙理不糙,她先前一心想帮扶夫君做这个谢氏郎主,确实想浅了。

老话说得好,夫妻两个,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膝下只有阿演一个儿子,三郎却还在壮年。

再者,此前谢澜安女扮男装的事,确实惊到了袁泠君,但还没等她去西院那边瞧大伯嫂的笑话,就听得谢家五叔的噩事。

可见谢澜安绝不是个好惹的。

妇人明知谢澜安的这番话有算计,但思来想去,对她的利益并无妨碍。

她于是对女使吩咐:“去,将三老爷叫回来,我有事相商。”

府宅门口,谢知秋正丢了魂似的目视谢澜安出府登车,不知她把秋娘藏到哪去了,进退失据间,忽听屋里人请他回房,心中便一惊。

竖子还当真告诉了夫人不成?!

全金陵都知道,谢府三夫人向有妒名。谢知秋惧内,也非秘事。

下一刻,却见谢演从随墙门那边奔来,白着脸道:“阿父,坏了……”

“又怎么了!”谢知秋不详预感罩头。

“方才义兴周家的人登门,说孩儿与周娘子订下的亲事不合宜……”谢演哭丧着脸,“他们要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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