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现在他视线之中的那个陌生人,赫然穿着他们百济的军服。
只是这件军服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有擦拭清洗了,在上面淤积着厚厚的一层泥土,这个被抓住的人也蓬头垢面且干瘦得厉害。
他的神情被尘土掩盖,很难看个分明,可他的动作却不难让人看出,他的精神状态绝
不可能正常。
此刻有一根树枝正被他握在手中,哪怕被人勉强按着,他都想要将其卖力地挥出去。
而他口中一直在被重复着的字,正是百济语的“杀敌”二字。
那两个字也不知道被他重复了多久,听起来有点变调,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当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其中蕴藏着的蓬勃杀意。
当然,就算他表现得像是个已经疯了的百济士兵,黑齿常之也没敢放松懈怠,而是将他再度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
可就是这一打量,让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对方的断指上。
少一根手指,看起来伤口不大,却能让人失去正常使用刀兵的能力。
那么就一点也不奇怪,为何对方不是前来和他们这些反叛军会合,而是变成了个四处走动的疯子。
黑齿常之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怜悯和伤痛,朝着斥候吩咐道:“给他一点食物和水,然后……”
作战之中不能因为任何一点事情耽搁进程,那也只能,“然后将他驱赶出去吧。”
他没有这个多余的精力带上这样一个包袱,就算明知道对方可能曾经是他的同袍也不例外。
“好,我们这就去办。”
得亏这个“疯子”大概还有些求生的本能,让他在看到送到面前的食物和水时,能够下意识地松开手中的树枝,直接朝着那生存物资扑了上去,大口咀嚼着手中带灰的炊饼。
只是也不知道他是有多久没有吃过正常的食物了,在吃到饼子的同时居然忘记了需要用水来配,险些被一口噎死过去。
好在求生的本能让他废力地抓过了一旁的水筒灌下了两口水,又捶了捶胸口,这才将其咽了下去。
把他抓来此地的斥候也就是在此时才发觉,他那张尘灰凝结的面容虽然瘦削,却还依然颇为年轻。
在这险死还生之后还朝着他们露出了个傻乎乎的笑容。
“唉,要不是此战关系重大……”斥候随即将他推了推,“走了,你该出去了。”
见他还愣在原地没有动作,斥候灵机一动,将他方才脱手的树枝重新塞回到他的手中。
这个举动好像还真的做对了。
因为下一刻他就瞧见那疯子一边往前走去一边挥舞着树枝,口中还是喊着那“杀敌杀敌”之言。
斥候不由叹了口气。
可他又忽然冲上了前去,“哎呀你走错方向了!”
这家伙是该当离开营地的,看看他都要往哪里去了,都要往那个临时马厩去了。
他连忙将又往营地中走出了一段的疯子给拽了回来,和另一个同僚一并将人给送了出去。
所幸对方虽然已经听不懂人话,却也同时不再认得自己人,直接沿着斥候将他调拨朝向的方向一直走了下去,直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见他还有点发愣,另一个斥候以手肘戳了他一下,说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变成他那个样子的。也不知道他是
在哪场战役中弄成这样的,等我们兴复王都之后,若是他还活着,再去找人就是。”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这个挥舞着树枝的疯子在彻底离开了这片斥候探查的范围后,目光顿时变得清明无比,甚至快步认准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他就见到了等在那里的熟人。
一见他归来,这人猛地朝他肩头捶了一记,“你也太大胆了!安定公主对你器重有加,这才让你跟着我们一起执行斥候任务,要是你上来就被百济的斥候给宰了,回去之后你让我如何跟公主交代。”
那方才往百济营地装疯卖傻了一回的断指之人,不是赵文振又是谁!
面对同伴看似指责实则关心的话,他抹了把脸上的尘土,回道:“你都判断出来百济的斥候人数不少了,那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若是斥候先行交手,我们这边占不到便宜,恐怕很难探查到其营中情况了。总得想个别的方法探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