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武昭仪方生育不久,又要费神照看阿菟,前几日还闹出了些婴孩病弱的风闻,便无暇参与这亲蚕礼了。”
王皇后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一瞬,“陛下大可放心,六宫二十四局宫人各有所长,臣妾为统领之人,不至因此劳损肌体。”
所以什么要将杂务托付给萧淑妃,就大可不必了。她自己能解决各种麻烦。
她也算听出来了,李治这话中还有些敲打之意。
“费神照看阿菟”一说,不过是要让她少将小公主的折腾降罪到武昭仪身上。
虽然今日她也确实没抓住什么把柄,还觉得小公主格外有趣,可将这话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还是让人……让人不快!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早已习惯了李治这两年间的表现,她竟觉得此种一抬一贬的做派才是陛下的风范。
也越发让她确定,自己是该趁机抓住亲蚕礼机会翻身的。
这番思量并未表现在王皇后的脸上,她想了想补充道:“只是陛下需将有司官吏借我一用,才好令亲蚕礼办得妥当风光。”
李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是自然。不过还有一句话我要先同你明言,朕意在将籍田礼与亲蚕礼一同办理,只怕是并无多余精力顾及这边。六宫宫人如有不听皇后号令之人,自行惩处、肃正纪律就是!”
王皇后讶然,“籍田礼?”
李治:“有何不妥吗?”
“不,”王皇后回道,“并无什么不妥。臣妾只是有些奇怪,陛下好像将这个时间延后了。本以为今年是不打算举办了。”
但细想之下又没什么问题。
李治口中所说的籍田礼,和亲蚕礼的情况有些相似,不过这是由天子带头耕一坺土,由公卿随同,以示对农业的重视。
去岁大旱,不便行此礼,以防有堕天子威名,今年倒是可以了。
自这春初开端,便已由雪转雨,想来是个落雨频频之年,当然得趁着此时亲历农耕告诫万民。想必是因春初天时极好,李治才有了这出算盘。
一想到这里,王皇后不疑有他,“臣妾尊奉陛下诏令办事就是。”
陛下行籍田礼,皇后行亲蚕礼,真可谓是——帝后各司其职。
想到此番前来安仁殿,既在这小公主身上找到了几分慰藉,又在陛下这里得了个美差,她的神情松快不少。
此地毕竟不是她的地盘,她只再同李治闲谈了二句,便告辞离开了。
她这一走,安仁殿内此前因她到来而紧绷的氛围也随之一松。
可算是逃过一劫了……
这些宫人脸上的表现看似细微,却瞒不过李治和武媚娘的眼睛。
两人相顾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休息,将这主殿留给他们二人交谈。
这些宫女大约是因王皇后的到访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如让她们各自休整心情去。加之二人本就有些不当为外人听闻的话要说,就更不需有人在旁了。
武媚娘小心地将怀中的小公主放回了床榻之上,见这不知愁苦的婴儿还转头对着她发笑,忍不住点了点她的眉心,“今天你算是立了个小功,没哭闹着把皇后殿下给得罪了。”
武清月眼神无辜,在心中回道,她又不傻,当然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哭什么时候应该笑。
此前的哭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是哭得越大声越好。
现在的笑,则是为了防止母亲有被王皇后问责的风险,那笑得灿烂一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可惜不能凭此向着母亲邀功就是了。
但想到今日这一出,母亲还拉上了李治一并来此,还给王皇后分派了个差事分散注意力,大抵就是怕她在皇后手里出什么岔子,武清月顿时觉得自己这趟穿越,加上方才的演戏,都划算得不能再划算。
偶像亲自来救哎!
就是……有些遗憾。
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在历史上唐高宗一朝,亲蚕礼由皇后出席的场合全部出自母亲之手,头一次,便是那显庆元年三月的北郊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