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高考失败的第四年,有了家乐。多一个孩子要养,家里面更难。父亲更少回家,可是寄来的钱却没有变多,母亲生产时落下许多毛病,很多重活,渐渐的做不动了,于是大哥把书都堆到床底下,天天起早贪黑地去田里忙,没两个月,就晒得浑身黝黑,几乎要认不出来。
十一岁,要离家去读初中。一直都很少和他交流的大哥特意送了他很远,临别时嘱咐他,一定要好好读。
他脑子笨,但好在懂得拼命努力。十五岁,他中考的成绩够上高中,父亲在村里摆起两桌酒。
大哥趁醉翻出了藏在床底的书,使劲拍他肩膀,要他一定考上大学。
十八岁,高三那一年,父亲去世。
两个月后的一个早晨,大哥离开了家,留下字条,说不要找他。
那时候,娶进家门不到两年的大嫂在坐月子,借钱盖的新房还没有完工,母亲抱着家乐,天天坐在父亲的照片前面哭泣。
大哥再也没有回来。
终究没帮大哥完成愿望,因为他根本没有走进考场。
那一摞书和课本,没有回到床底下,而是被他卖了废纸。
也是从那之后,赵家荣的人生,才真正地深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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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风雪太冷了,母亲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在空中,因为克制而虚弱发抖,抖得快要断了。
他很久没有和她通过话,也不知该怎样去安慰一位在凌晨两点止不住哭泣的母亲,他更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悲伤,只觉得身上那一点热气都靠燃烧的烟草,除了胸口浓烈的一团刺激,身体的其他地方都要凝冻成冰。
他忍受着:“妈,大哥回来是好事,你不要哭。”
赵家荣不是个感情敏锐的人,但说完这句话心脏有钝钝的闷痛。
或许,不那么敏感的人会更容易被情感打倒,所以他不得不在车子里呆坐,不得不在冰天雪地中抽烟,不得不置身在刺骨寒风中,才能逼着自己去回忆那段刺骨寒冷的过往。?
这就是我小姑夫?
快排到他了,赵家荣突然觉得有点困,于是用力揉了揉眼睛。
“最后一根,没有了。”
赵家荣听到这样一句话,然后回过神来。
排在他前面的三四个人抱怨着离开,赵家荣站在原地愣了愣,还是走上前去。
“那米粥呢。”
“一点也不剩了。”
摊主是个老人,穿着破旧的军绿色大棉袄,带着一顶毛线帽,脸上皱纹很深,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了,虽然佝偻着背,但人看上去很硬朗,精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