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镇远侯的孩子他们唤作“天神之子”。
这个称呼当时明昭听了,只觉得可笑至极,那时她被沈以峤追杀的一塌糊涂,不修边幅的糟糕样子,就算把她扔到乞丐堆里估计都认不出她是尊皇长郡主,何谈“天神之子”?
当下只觉得寒碜至极,像是被人打了好几个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
沙棠看着明昭,有些捉急:“他们托我带话给你,我走了很远的路,一直想见你。”
明昭眼眶酸涩:“是嘛?真是辛苦你了,你将话说给我听吧?”
沙棠坐直身子,棕色的眼眸盯着明昭,认真道:“明伯伯说,他有一个女儿,长得漂亮又可爱,是神佛赐给他的礼物……”
山石之上,明邵摸着沙棠的头发,眼中浮现思念:“我有个女儿,也同你这般大,长得漂亮又可爱,是神佛赐给我的礼物,你西姨生她之时,一点都不费力,就像她很着急来做我的女儿一样,一点都舍不得她母亲痛苦万分,她父亲焦急等待。”
“当我小心翼翼的抱起她时,本以为会把她弄哭,可她却冲我笑了起来,就跟…”明邵指着远处璀璨的落日,“…就跟这太阳一样,让人心里暖暖的。”
“她长得特别可爱,每天跟在我的身后,跟个小兔子似的,软软的。”
“结果这孩子非说自己是老虎,”明邵无奈笑了下,“她说老虎是万兽之王,勇猛威武,威风凛凛,这样才能配得上明邵的女儿。”
“伯伯那时就想着,我一定要好好疼爱保护她,让她这辈子都能快快乐乐,幸福美满。”
“可后来,边关战事告急,摩柯突然发兵攻打大渊国,连占数座城,杀了许多大渊国子民,到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危急存亡之际,伯伯只能接受皇命,和你西姨一起带兵对抗摩柯。”
“离开之际,我那女儿哭喊着不想我们离开,不想一个人留在京城,伯伯虽有不舍,但为了家国,也为了给她留下一个安宁和平的国家,只能狠心将她留下京城,托付给皇上照顾。”
明邵抬手擦了擦眼:“她那么小,独自守着侯府,一个人孤零零的,肯定很孤独寂寞,伯伯很对不起她,曾经答应她的春日骑马踏青,夏日游船赏荷,秋日围场打猎,冬日围炉听雪都要失约了。”
“伯伯对不起她,对不起她……”
明昭听着,嘴唇因为过度隐忍而轻轻颤抖,眼尾逐渐泛红。
惜春已然哭了出来,背过身去,不敢哭出声,抽噎的肩膀都在颤抖。
沙棠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棕色的眼眸泛着水光:“明伯伯和西姨,他们都很想你,很想很想你,想抱抱你,想和你说一声抱歉。”
明昭闭了闭眼,松开紧咬的齿关,声音有些抖:“嗯,我知道了。”
她看着沙棠,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我今日花钱包了你,在我给你赎身之前你都不会被楼嬷嬷逼着接客,楼嬷嬷会好好照顾你,也不会打你了,你可以在绛帐楼好好休养,吃穿用度上楼嬷嬷也不会克扣你,你现在是我的人,没人敢动你,知道吗?”
沙棠眨眨眼:“谢谢郡主。”
“没事,”明昭摇摇头,“我应该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为我父母带话,谢谢你不远万里,不辞辛苦的来找我。”
她揉揉沙棠的头发,“你来到京城定是受了许多苦吧?”
沙棠能从西北边境走到京城,沦落到绛帐楼被迫卖身卖艺,其中所遭受的苦难,无人知晓,无人感同身受。
沙棠扬唇,语气轻松道:“不苦的,能帮明伯伯和西姨带话,沙棠觉得很值。”
明昭拉起沙棠,说:“今夜你好好休息,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惜春,去和楼嬷嬷交代一下。”
惜春擦干眼泪:“是,郡主。”
明昭将沙棠安置在洛水阁,嘱咐了楼嬷嬷要多加照顾沙棠,若是哪处照顾不周到的地方,她就一把火烧了绛帐楼。
楼嬷嬷一听,吓得跪在地上发誓,一定会把沙棠当祖宗一样供着。
明昭带着惜春走下二楼,刚踩上台阶,却听到一首熟悉的曲子。
她脸色陡然冷了下来,喊来楼嬷嬷,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楼嬷嬷脸色变换,皱着眉,忐忑问道:“郡主,您真要这么做吗?”
明昭掀起眼皮:“本郡主说话不好使?”
楼嬷嬷立马道:“奴立刻去办。”
她匆匆走上二楼,喊来几个护卫,直接冲进卧云听雨,里面赫然传出长舒的惊怒和碎裂声响。
长舒本想利用风雅渡将明昭吸引过来,向所有人包括挑衅他的丹青证明,明昭还是舍不得他的,一定会继续支付包他的银票,结果他没有等来明昭,却等来了楼嬷嬷带着几名护卫把他的箜篌给砸碎了。
长舒看着碎的不成样子的箜篌,瘫坐在地,一脸丧气和惊惶。
以往楼嬷嬷看在明昭的份上,对他尊敬有加,礼貌相待,如今却带人闯入卧云听雨,砸了他的箜篌,若是没有明昭的属意,楼嬷嬷万万不敢动他的箜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