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上的伤十分严重,皮下的肉都向外翻出,粘在内衫上。
痛得他呼吸都不敢使劲。
右手也无法自由活动,顶多能抬起来,却不能拿东西使筷子。
不过这些疼痛抵不过他心中的幸福。
这是他的家,他终于回家了。
这感觉熟悉极了。
雪来甚至还能闻到枕头上的灰尘味。
他没有抱怨旁的奴隶不帮他打扫床铺,而是感激地想:主子没有将他的床铺给别人睡。
太好了。
这次虽受了重伤,但他帮到了主子。即便是死掉也值了。
主子待他可真好。
其实这几天他也想过主子会将他遗忘在暗奴坊,任他被人当做没人性的牲畜一样,死在斗场上。
可主子心里还是念着他的,派人将他带回了家。
那几日若说没有担忧害怕是假的。他怕临死前见不到主子最后一面。
他死可以,但也想见主子一次再死。
广家已经没了,他也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他还知道那么多事,任他死去,或者将他杀死灭口都属正常。
可主子还是将他带回来了。
雪来阖上了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落到灰布枕头上。
没错。
他是主子的东西,是主子的狗,这里就是他的家。
怎么可能不要他呢!
真幸福!
比得知主子让他进珠玉阁主院伺候还要幸福,比主子差点吻了他的额头还要幸福,比主子让他捶腿捏肩贴身服侍还要幸福。
不过最幸福的,还是他生辰那日,隆冬腊月,薄雪初降,主子赐给他名字,给予他新生。
雪来,他叫雪来。
不是那个没主的粟多。
这会儿同屋的另一个奴隶不在,只他自己。
四周安静得不像话。
很安心。
雪来终于放松,沉沉睡去。
他要伺候主子一辈子。
这次没有任何阻碍,提亲之事很顺利。七月十八,大吉,宜嫁娶。
邓家娶亲之队浩浩汤汤,绵延三里,金鼓齐鸣,极为壮观。
随行之人皆衣着锦绣,擎红伞执花篮,吹笙击鼓。
冠绝一时。
这场面本应是何楚云想要的,可她坐在十六台的花轿上,心中竟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
她是得了颜面,可却并不快活。
有些结果,许是自多年前祖父选错了人开始,就注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