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自己找上门来,她觉得陈金龙可以托付,便嫁了。婚后陈金龙对她柔情蜜意的,她也慢慢地动了心,可惜这种美好的心境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大家子鸡毛蒜皮的事给搅合了。
贝碧棠觉得对不起她这个二阿姐,其实是她对不起贝碧棠这个小妹,她懦弱自私,当知青本该是她的事,她是姐姐。但是她装聋作哑,眼睁睁看着贝碧棠自告奋勇,当贝碧棠说自己报名去西北时,她心底不免庆幸。
贝碧棠回来,她这个当二阿姐的,只管着自己受过的委屈,向贝碧棠抱怨诉说,贝碧棠的委屈呢?又能跟谁说?
魏碧莉拍了拍贝碧棠的后背,吸了吸鼻子说:“小妹,以后你的人生一定要比我和大阿姐过得幸福。”
说罢,魏碧莉松开贝碧棠,捧着她的脸,眼睛对视,郑重地说:“小妹你要明白,这个家已经不是你的家了,你只是寄居的客人,在黄大山他们眼里,还是白吃白喝赶不走的那种。”
“大阿姐有了孩子后,心便往黄大山这边倾斜了,以往姆妈还能耍一耍威风,现在也不成了。明面上这个家还是姆妈来当,但背地里已换了个主人,这个主人不是大阿姐,而是黄大山。”
“姆妈糊涂了,她既然把大阿姐当成儿子,给她娶了个男人,但又免不了老思想,觉得还是得男人来当家作主,不靠女儿,得靠女婿。所以她事事以黄大山为主,吃喝都照黄大山的喜好来,亲儿子也没这待遇,惯得黄大山气焰越发嚣张。”
“小妹你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时间不多了!”
贝碧棠不想接受魏碧莉告诉她的残酷事实,她脸上的泪滴停止了流动,喃喃地说:“怎么会呢?姆妈和大阿姐她们可是我们的至亲。”
魏碧莉将手放下来,冷笑着说:“至亲?哪个至亲是被当作免费保姆对待的,要你出钱出力的!”
贝碧棠脑子像被针扎了一样,痛得厉害,她摇摇头不言语。
魏碧莉见此,缓了缓语气,说:“小妹,我知道你从心底里不愿接受,但现实就是这样的。我当初意识到自己是个外人时,晚上躲在水房里偷偷哭了半个月,我心里就好受?毕竟我们母女四个也曾有过幸福温馨的时刻。但那又如何?你伤心难过了,姆妈和大阿姐就会难过心疼你?你知道她们不会的,所以你不敢发脾气,将心里的不满大声说出来。”
魏碧莉的目光是如此的尖锐和冷情,贝碧棠用衣袖往脸上狠狠一擦,冷静了些,说:“二阿姐,我会好好想想你的话的。”
公交车缓缓停下,按起了喇叭。
魏碧莉狠狠心,提高音量说:“贝碧棠,大阿姐有一份正式工作,有老公孩子,还有姆妈给她兜底,我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有抓方向盘的丈夫,你有什么!?”
魏碧莉扔下这些话,看也不看贝碧棠一眼,上了公交车。
贝碧棠回到家时,神思还没有缓过来,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她有什么?她要是问别人,别人会回答她,你有姆妈,有姐姐,有姐夫,有外甥。
亲人不算少了,但她在谁的心里,都不能排第一,都不是不可割舍的。亲人对她的唯一要求应该是好用的,如果不好用,就应该扫地出门,像垃圾一样清扫出去。她们不求她健康、平安、喜乐,甚至不求她的感情。
自己确确实实一无所有。
林碧兰放下手里的毛线,上去拍拍贝碧棠的肩膀,下巴往屋外一扬,说:“楼下水槽还放着锅碗瓢盆呢。”
贝碧棠面无表情地起身,拿起自己的脸盆,背对她说:“我累了。”
出了门,夜风一吹,脸上冰凉的,贝碧棠才惊觉自己又掉眼泪了。
上午九点半,贝碧棠来到人民广场。
人民广场上人流甚大,本地人、外地来上海旅游的人齐聚一处。一点不怕人的大肥鸽子,跳来跳去,咕咕地叫。
贝碧棠往四周一看,没见着徐则立的人,她便寻了花坛边上的石台坐下来。
徐则立一眼望见了坐在花坛上的贝碧棠,长麻花辫,碎花棉衣裳,文静安然。他没有立即走过去,痴痴地在不远处看了片刻。
“碧棠。”
贝碧棠抬头一望,徐则立站在她面前,依旧是一副知识分子的打扮,黑布裤白衬衫,胸前口袋别着两支英雄钢笔,比那天还多别了一支。
昔日情人面对面,贝碧棠心里一丝怅然也无,甚是平静。
贝碧棠站了起来,直视着徐则立。
徐则立讲手里的大布袋递给贝碧棠,贝碧棠没有犹豫接过,打开一看,赫然是那天她带去徐则立家中的礼物。
礼物,她没想着徐则立还回来,即使这些东西在上海不便宜,也很难买得到。
但不要白不要,贝碧棠将大布袋合起来拿在手里。
徐则立说:“姆妈说,无功不受禄,以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东西要还回去的。”
贝碧棠有丝惊讶,她以为将东西带来还给她,是徐正清或者徐则立的主意,没有想到是许慧秋的提议,那些天的许慧秋实在是刻薄,她对许慧秋的印象最差。
其实想想,许慧秋冲锋陷阵,做了恶人,那就显得徐正清就不那么坏了,而真真正正得了最大好处的是徐则立。
这么一想,贝碧棠心中对人模狗样的徐则立厌恶了起来,她不想跟徐则立再待下去。
贝碧棠冷着一张脸说:“我要的东西呢?”
徐则立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袋子,他磨磨蹭蹭地将这个小袋子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