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沚宁。”
她‘啊’了一声,包带扯个没完。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存心吊着我?呢还是无心之言。共同财产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林沚宁的关注点跟他不一样,她好奇:“你程大少爷也会被人吊着吗?”
“不好说。”他笑笑,一副很开得起玩笑的样子:“这?不都亿万婚宠了,程少夫人还想逃呢。”
说起亿万婚宠,林沚宁倒想起一桩事。只是两人都预备走了,也有新的客人盯上了他们这?张桌子,她不好意思逗留下去,把椅子推回,边走边问:“你之前说的AI云聊网站,我?什么时候能看一下。”
“改天吧。改天我?发你。”
“为什么是改天?”
两人走到玻璃门前,玻璃门的四边用?松木包裹,门上缘挂着白色的窗帘,左右各两片。
程遂拨开窗帘,压在掌心下,拿手抵着门,他半个身子都挡在林沚宁面前,这?居高?临下的架势,知?道的是在为她开门,不知?道还以为他故意堵人。
“你要是打算现在跟我?回家呢,也可以。”他笑笑,侧身让路,让林沚宁选:“看你。”-
林沚宁选择跟着程遂回家。
这?是她认识程遂以来第三次去游川巷,说来还是觉得凑巧,她怎么都没想到虞姜英的租客居然会是她的同桌,前两次去游川巷,租户身份在前,或多?或少带着点虞姜英布置的任务,但这?一次不一样,是同桌关系在前,话题由第三方落回了自己的身上。
“你怎么会想着做AI云聊?”
在AI还不盛行的年代,大家对新技术的批判远多?于展望,林沚宁知道人类总是会对认知以外的东西感到恐惧,尤其?害怕那?些最具有人类特质的部分比如说自我意识被技术所?取代。
她心想,程遂在这年纪对AI感兴趣,或多?或少都带点中二病,譬如说想当?某一领域的先行者,又或者想着用什么新技术来拯救世界。男生嘛,总是带着宏大的展望,好像世界没他们就跟没了盘古一样,要闭天关地了。
程遂三两步上台阶,看到台阶上有人晒花,这?花都快蔫儿,于是弯身,把花盆挪到一边的阴凉处,再从阴凉处出来,信口?说:“我?只是想体?验一下当?掌控者的感觉。”
“你这?话挺吓人的。尤其?,搭配上你刚刚背光出来的画面。”林沚宁跟在他身后?上楼:“你知?道吗?那?些见刊的杀人犯,基本上都这?么说。”
“放心。我?没暴力倾向。祖上三代可查,都是遵纪守法好市民?。”
“那?你说什么喜欢当?掌控者的感觉”
“让程序按照你设定好的语言运行,这?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总有些在掌控之外的事吧,比如说人类的自我?意识。”
“但是大部分?吧。”他拉开防盗门,摸出钥匙插-入锁孔,拧开,给林沚宁让位。
游川巷一带的房子基本都已经很老旧了,哪怕收拾得再干净,也不可避免地可以看出一些岁月的痕迹,比如说墙上补过多?次漆,颜色不均痕,又比如说脚下的地砖哪里缺了一角,露出灰色的水泥。林沚宁记得,入门处的左手边墙上又好大一块不均匀的颜色,现在去找的时候,已经被一张壁画遮住了。
程遂仍旧从冰箱里取出两瓶汽水,开了后?,直接递给林沚宁:“电脑在房间。”
林沚宁愣了一下,很快又跟上程遂的步子。
对流的风从门缝里挤出来,空气是流动的,里面窗帘拢起,光束明晰,烧得火红的太阳透过云层,像一个巨大的落日灯,奔涌着灌满整个房间,傍晚用?余温炖着暧昧,氛围正好。 或许是担心林沚宁害怕密闭独处的空间,他没关上房门,反而一把推到底,让它彻底的开着。
电脑桌前只有一把电竞椅,黑色的椅身,皮质质地,程遂把它拉出来,示意林沚宁坐上去,自己则弯身去开主机。
等待开机的功夫,程遂背靠着电脑桌,随手抄起指尖陀螺,玩了两把,林沚宁看到后?,想起他先前放在玄柜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问:“你兴趣爱好好像很广泛的样子。”
他抬眉,意思是问她怎么看出来的。
林沚宁说:“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
“有时候也不是真的喜欢。只是不想被单一的事束缚。”这?个时候,屏幕已经亮了,程遂看了一眼,站起身,摸着鼠标操作,嘴没停:“就像你,不也是强迫自己释放攻击吗?”
听到这?句话,林沚宁突然想起一个在马路边情?绪决堤的傍晚,伴随着父母的食言、亲密朋友的背叛、奶奶的雪地难行、冰冷的器材室铁门、情?绪化的指责、污名化的精神病
最让人歇斯底里感到崩溃的,还是那?些试图解释却无法描述的痛苦。
就像电影回放一样,曾经发生的创伤性事件又开始循回播放。
电脑主机的声音叫嚣着在耳边涣散,自己的心跳声不断放大。温柔的落日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用?铁链束缚的火球,狠狠地砸向自己,背后?烧灼,身体?发麻,她好像听到有人一遍遍地喊她名字,她很想应答,但是喉管好像被灼烧地说不出话,慢慢地无法呼吸。
一直到手掌冰凉的感觉慢慢消失,她抓握了一下,好像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她拼命地拽住这?根救命稻草,不为别的,只因为生活比死亡更强,生活是以死亡作为营养。
她闭眼调整呼吸,终于,视线开始聚焦,她又清晰地看见了这?个世界。
“林沚宁?”
仍旧有人轻声喊她,她‘嗯’了一声,下一秒,眼泪决堤,是为着自己仍能发出声音而感到劫后?余生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