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郑月舒在底下转过脸来对着两个小友偷偷翻白眼。
“别听他的,宫里头杀人拿人也要有个章法,哪有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的?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玉婵与江采萍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掩唇轻笑,见上头目光扫过来了忙憋着笑将头埋得低低的。
李御医一眼扫过学生们变得诚惶诚恐的脸有些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诸位将来若有幸入宫侍奉贵人,行差踏错一步那都是要掉脑袋的,因此从这一刻起就要学会夹起尾巴来做人,再怎么谨言慎行也不为过。都听明白了吗?”
底下三十人都齐声答道:“明白了。”
郑月舒袖子遮住脸继续朝玉婵、江采萍二人挤眉弄眼。
“看明白了吗?这位大人官架子摆得可真大呀。这样的人,你们往后若是没我罩着,见着他就绕道走。”
二人不约而同点点头,忽听得啪的一声,仰头一看,那位趾高气扬的李御医不知什么时候踱步到了三人跟前。
一双犀利的倒三角眼睨着她们,冷哼道:“你……你们三个对老夫方才所言可有什么异议?”
玉婵与江采萍皆是背后一凉,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朝着他恭恭敬敬道:“不敢!”
偏郑月舒还大喇喇地坐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这叫那位李御医大为光火,啪啪拍着戒尺问:“你姓甚名谁?这就是你对待师长的态度?”
玉婵伸手悄悄扯了扯郑月舒袖子,郑月舒这才慢吞吞起身,不卑不亢朝他施施然一揖。
“学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郑,名月舒,敢问先生有何见教?”
李御医乍一听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再将那郑字在口中仔细咂摸一番,当即变了脸色,一张白白胖胖的脸庞涨得通红,不动声色收回戒尺,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用近乎谄媚的语气道:“郑……郑医女,先请坐下吧。”
而后又将视线转向玉婵、采萍二人,目光又变得严厉起来。
“你们二人私相议论,轻慢师长,罚你二人去后头站着听讲。”
玉婵、采萍二人都心知这李御医是要杀鸡给猴看,拿她们立威了,都不打算将事情闹大,默默转身向后走去。
偏郑月舒不干了,伸手拦住二人的去路,回头直视着李御医道:“先生正值壮年,怎么就老眼昏花了?私相议论的人是学生,轻慢师长的也是学生,应该罚去后头站着听讲的自然也该是学生。学生认罚,请先生勿要迁怒于人呐。”
说完朝玉婵二人眨眨眼,在同窗们的窃窃私语中径直走向了墙角。
李御医好不容易恢复常色的面容再次唰地一下涨红了,默默抬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踱步上前,和颜悦色对她道:“罢了,课业要紧,还请郑医女先坐回去吧。”
郑月舒向他投去一个“算你识相”的小眼神,也不跟他犟了,又从善如流拉着玉婵二人坐了回去。
李御医第一堂课讲的是小儿咳喘久治不愈的诊断与疗法。
当他开始授课时,玉婵全神贯注,仔细聆听,很快便将方才的小插曲抛诸脑后。
当他问道:“有谁能同大家说说小儿咳喘久治不愈的常见原因都有哪些?”时,姚扶风立刻起身作答:“回先生话,据学生所知咳喘乃肺疾的表现之一,分为虚实两类。实喘常见外寒内热、风寒袭肺等,症状为呼吸深长、声高息涌、胸部憋闷;虚喘常由肺气虚耗、肾虚不纳引发,表现为呼吸短促、说话声低微、活动后症状加重。而小儿咳喘通常是由饮食不当,脾胃虚弱,外感风寒等原因引起的……”
而后她又引经据典,说了许多医书上对于此病症的记载。
郑月舒听得脑子嗡嗡直响,接连打了四五个哈欠,眼泪花都冒出来了,忍不住捂着嘴同两位好友小声嘀咕。
“先生问个成因,她偏要卖弄才学,跟谁没读过几本医书似的。”
玉婵眨了眨眼,就事论事道:“可我觉得她说得都没错呀。”
姚扶风不愧为院判之女,说话有理有据,看得出来是下了苦功的,玉婵有些自愧弗如。
郑月舒撇撇嘴角,看向江采萍。
江采萍眼珠子在她二人中间逡巡一圈,半晌憋出一句话:“我觉得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
李御医同姚院判的私交本就不错,有意对姚扶风关照,但见她准备充分,回答得头头是道,心中倒真心实意对她生出了几分赞赏,而后又多次点她作答,对她也不吝溢美之词。
姚扶风也抓住了机会,叫同窗们见识了她身为太医院院判之女的扎实功底,可以说是一雪前耻,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
李御医上完课,留了一炷香时间让学生们练习推拿手法。
推拿需要在人身上练习,练习的同伴由抽签决定,一炷香后同伴之间互*评,再由他亲自验收成果。
江采萍十分幸运地抽到了郑月舒,而玉婵好巧不巧抽到了姚扶风。
姚扶风对她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两个人相互练习时也很是配合。
岂料最后验收成果,相互*评级时,姚扶风只给了她一个乙等的评判。
她给出的原因是:“我认为你在揉天突穴时力道有所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