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玉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个波斯人手里有一条大船,常年往返于西洋、南洋之间,他看中了我铺子上的料子想用手里的一批西洋布交换。”
玉婵就问她答应了吗。
玉瑶朝她眨眨眼:“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打算再跟他谈谈,看能不能将手里的料子转托给他运往西洋去贩卖,再从中抽取一定的报酬。当然他手里的西洋布我也打算放在铺子里卖,赚取的利润也分给他一半儿,就当交个朋友。”
玉婵觉得长姐这个法子的确比那波斯人口中的以物易物要好得多,这笔买卖若是做成了,将来得到的又何止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不过想到其中也有一定的风险,忍不住出言提醒。
“若是遇上风浪,船还未到达就沉了,或是那波斯人临时反悔,背信弃义,岂不是要赔进去一大笔?”
玉瑶朝她赞许地点点头:“正是这个理,我还在想回头能否请个人做担保,再签个文书,与他言明风险与利润都须两头分摊。”
玉婵心知长姐是个有主意的便也不再多言。
翌日一早她带着长姐做的桂花酿回女医署,人才走到寝舍门外便见门口围满了指指点点看热闹的同窗,里头已经闹将起来了。
先是苏映柳打了江采萍一巴掌,指着她骂道:“这都人赃俱获了,你这小贱人还不承认?我要告发到两位嬷嬷面前请她们将你逐出女医署!”
江采萍眼眶红了,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努力掐着手心,抿着唇不叫眼泪落下来。
苏映柳手里举着支镶金嵌宝蝴蝶簪趾高气扬地指着她的鼻尖,对着周围瞧热闹的众人道:“大家伙都来瞧瞧,真没想到咱们女医署这样的地方还能进贼。”
言罢一把抓起江采萍的胳膊往外拽:“走,咱们现在就去找两位嬷嬷说清楚。”
“住手!”
玉婵上前将采萍从地上扶起来,看着她肿得老高的左脸颊问:“没事吧?”
江采萍红着眼摇摇头,苏映柳上前一步瞪着她们二人道:“你的这位好友偷了我的簪子,我现在就要拿了她去两位嬷嬷面前认罪,你敢阻拦?”
玉婵转身看着她飞扬跋扈的一张脸,正色道:“你口口声声说她偷你东西,可有什么证据?”
苏映柳指着手里的蝴蝶簪道:“方才大家伙儿都瞧见了,这东西就是从她包袱里掉出来的,不是她偷的还能是这簪子生了翅膀自己飞到她包袱里的?谁不知道咱们这女医署里就数她出身不好,不是她偷的还能有谁?”
玉婵回头看向采萍,见她眼里含着泪显然也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想到她虽自幼无父无母,长于慈幼局,可自来对这些穿的戴的不甚上心,每日只一心钻研医术。
郑舒月每日大大咧咧将自己首饰盒子搁在案上,什么贵重东西她没有,丢了什么东西她也压根儿不记得,可采萍几乎看都不曾看一眼,玉婵不信她会在这档口做出偷东西这样自毁前程的事。
她轻轻捏了捏采萍冰凉的手指,转身对苏映柳道:“照你这样说,出身不好的人就合该本被人诬陷做贼,大理寺若是如姑娘这般断案天底下又不知要多多少冤假错案了。东西从她包袱里掉出来,谁知是不是有人居心叵测将东西塞进她包袱里想要陷害她的呢?”
苏映柳盯着她,面色一点一点涨红。
“你……你强词夺理,我这就去找嬷嬷来主持公道!”
“做什么闹得这样沸反盈天的?”
孔嬷嬷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尚嬷嬷也来了。
众人纷纷垂首问安,自发为她二人让出一条道路。
两位嬷嬷一脸肃容,行至三人身侧。
玉婵、采萍两人恭恭敬敬朝嬷嬷行礼。
孔嬷嬷看了眼江采萍肿着的半张脸,不悦蹙眉:“到底怎么回事?”
苏映柳抢先将自己遗失簪子然后又见东西从江采萍包袱里掉出来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请二位嬷嬷为我做主啊,这簪子原也不值什么钱,只这是我家祖母赠的及笄礼,于我而言意义重大……”
孔嬷嬷眯起眼看了她一眼,而后与尚嬷嬷交换了个眼色,而后又问江采萍:“她说的,你可认?”
江采萍红着眼摇摇头,在两位嬷嬷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今早学生从慈幼局归来,正在房中收拾东西,忽然有人隔着窗告知门外有人寻我。谁知学生出去一看并未见着什么人,回来时便见苏医女找了过来。簪子的确是从我包袱里掉出来的,可我并没有偷东西。采萍虽出身寒微却也不敢忘记圣人教诲,请嬷嬷明察。”
双方各执一词,孔嬷嬷一时也难以下论断,又把目光调转到玉婵身上。
“说说你又是怎么回事?”
玉婵微微俯身,恭敬答道:“嬷嬷容禀,此事蹊跷。我与采萍同居一室,朝夕相处,素来知晓她性子最是温和纯良,一心钻研医道,对金银财帛丝毫不为所动。因此学生愿替采萍担保她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女医署内若有人心怀不轨,蓄意栽赃嫁祸他人,再不早些清查,将来再任由如此品行不端之人混入宫中为非作歹,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说着她也跟着在采萍身侧双膝触地:“是以学生斗胆请嬷嬷定要查清楚事实真相,还采萍一个清白,将居心叵测之人绳之以法。”
苏映柳抱着胳膊轻哼一声,不满道:“你替她担保,你拿什么替她担保?”
玉婵侧头看了身旁面色煞白的采萍一眼,采萍咬着唇朝她摇摇头,清澈的双眼中噙满泪水,示意她不要为了自己铤而走险。
玉婵轻轻眨动眼睫,多好的一个姑娘呀,今日是她,明日便有可能是自己,若自己此时不为她出头,将来大概会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