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却似一阵春风般悄无声息地吹散了他心底那股躁意。
不过这丫头不守信,他决定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放过她。
于是故意板着脸,冷声道:“不在了。”
玉婵听他似带着几分怨气,忍不住掩唇轻笑问:“那现在同我说话的是何人?”
外头的声音答:“是鬼,你家相公早就给孤魂野鬼拖走了。”
玉婵忍不住轻笑出声,叫他干巴巴等了这么久,心中到底歉疚,于是软语同他玩笑:“你哄我呢?公子声音这样好听,听起来倒不像鬼,莫不是男狐狸精变的?”
魏襄有些绷不住了,轻叹一声问:“忙到这么晚,吃过饭了吗?”
被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自己还是早上将就着用了半碗粳米粥,下午挨不过喝了碗外头送进去的凉透了的鸡汤就再没吃过什么东西了。
她摇摇头,语气轻松道:“这不是忙着来见你,见完你就去吃。”
魏襄倒似料到她会如此一般,叫她走远些,从墙头上用鱼竿递了只竹篮进去。
玉婵打开竹篮发现里头是一盅冒着热气儿的鲫鱼炖豆腐。
鱼汤奶白,面儿上还浮着一层青绿的葱花,看起来很不错。
她真是饿急了,汤匙也不用了,捧着白瓷盅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魏襄在墙外听见她在里头的动静,忍不住提醒道:“鲫鱼刺多,你当心着点。没人跟你抢,慢点吃。”
玉婵嗯嗯点头,却一口气将鱼汤喝了大半,又夹了一筷子鱼肉细细抿出鱼刺,感觉都快被鲜掉舌头了,再尝一口豆腐,细滑软嫩。
不过一盏普通不过的鲫鱼豆腐羹,她却尝出了比山珍海味还鲜美的味道。
她不知道的是就为了这盅普通不过的羹,他天不亮便去了江边,鱼是亲手打的,羹也是亲手做的。
也勿怪他这样能折腾,实在是叫他干巴巴地在外头等简直是度日如年。
又为了让她能喝上一口热汤,他在墙下生了火炉一直用热水煨着。
若是叫他那大哥瞧见他如此,回头还不知怎么在背地里笑话他。
不过玉婵虽不知情,却也丝毫没有辜负他的心意。
她将盅里的汤喝得干干净净,鱼肉和豆腐也都吃光了,才感觉到饱了,浑身上下从骨子里都透出一股暖,这才想起来问他。
“对了,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吃过了吗?”
魏襄忍不住轻哼一声,心道这小没良心的总算还想起来关心他了。
不过一想到她在里头忙到脚不沾地,连口热乎饭都顾不上吃,他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皱了皱鼻子,温声道:“忙到这个时辰,是不是累坏了?”
玉婵轻轻“嗯”了声,将手指贴上冷冰冰、硬邦邦的墙面,想象着他立在那里的身影,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对他说起在里头遇到罗文兄弟二人的事。
“我很庆幸自己的选择,否则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魏襄不知该怎么说,从她进去的那一刻起,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对她的妥协,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他曾深切体会过险些失去她的滋味,生平再也无法承受那样的锥心之痛。
可如她所言,她是大夫,她有自己的选择,她要去哪里,他愿叫她踩在自己的肩膀上,送她一程,而非成为她前行路上的绊脚石。
她似乎感觉到墙那头他的情绪不怎么好,于是忍不住宽慰他几句。
“还有,我姐夫的状况比昨日好了许多,这就说明眼前的这些法子是奏效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出来了。”
魏襄轻轻点头。
月上中天,他们就这样隔墙而立,默默陪伴着彼此。
直到院中一道惊呼声传来:“贺大夫,您快过来看看,这边有位病人病情加重了。”
玉婵匆匆同魏襄道别,返回一看,果然就看见有位病人口吐白沫,整个身体抽搐不止。
贺大夫赶紧为他施针治疗,灌了汤药,连艾灸都用上了,可那位病人还是没能撑过这夜,在天亮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位逝者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临死前他双目圆睁,死死抓着贺大夫的手,那样子好似在说:“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