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以额触地。
“雍王主使刺客暗杀父皇,见事情败露,刺杀不成又佯装救驾,博取父皇的信任。如今雍王父子二人在雍州,暗自募集私兵、打造军械,筹集军粮,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太子将这几个月查到的雍王父子的罪行一口气说完,佝偻着身子重重咳嗽了几声,抬起头来看了眼上首脸越来越黑的皇帝,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锦衣卫的人最近在雍王府上缴获了一物,还请陛下过目!”
太子一声令下,早有小内侍用托盘捧着一只沉甸甸的匣子上前。
皇帝狐疑地看了一眼那只脱了漆的匣子,朝刘福瑞递去一个眼神。
第53章蜜里调油
刘福瑞立刻上前,满心忐忑地伸出手打开那只陈旧的匣子,待到看清里头的东西,忍不住惊呼出声。
“陛下,这……这是景初之乱时宫中遗失的那枚传国玉玺。”
皇帝眼中的怒色转为惊喜,撑着宝座起身,一口气走到那小内侍手里捧着的小匣子面前,伸出手,颤颤巍巍接过刘福瑞递过来的传国玉玺。
手指细细摩挲着玉玺上钮交的五龙,翻过正面来瞧,底下赫然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皇帝在嘴里反复念着这八个字,忽而仰天大笑。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朕的皇位乃是天命所归,这下看谁还敢妄议朕的皇位来路不正?”
一室宫人纷纷下跪,向皇帝道喜。
皇帝一扫方才听闻雍王有不轨之心的阴霾,指着太子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你起来,朕要赏你!”
太子在刘福瑞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垂首道:“此乃锦衣卫之功,儿臣不敢居功。”
皇帝又把目光转向韩休,眯了眯眼,命他起身回话。
“说说,这枚玉玺是如何得来的?”
韩休接过小内侍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前的血迹,斟酌着措辞道:“两月前,臣奉命在夔州抓捕朱贵后,又接到底下人回禀发现了二十多年前消失的那个江洋大盗过江龙的踪迹。臣立刻着人追击,在夔州境内黑风山上抓捕到这个过江龙。经过一番严刑拷问,那过江龙受不住刑,交代了当年盗走那批宝物并传国玉玺的下落。”
皇帝摆了摆手,面露不解:“既然传国玉玺在那贼人手中,此事怎么跟雍王又扯上了关系?”
皇帝对雍王的感情有些复杂,雍王是他的庶出兄长,在他幼时因为母亲是父王继室而饱受其他孩子针锋相对时,回回都是这位兄长挺身而出,将他护在身后。
就连……就连那次遇刺若非雍王为他挡了一剑,他或许已成了那刺客的刀下亡魂。
如今他的儿子告诉他,那一切都是假的,是他那位最为敬重的兄长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韩休一五一十道:“据那过江龙交代,当时他盗走传国玉玺后被一夔州商贾天价买走。微臣顺藤摸瓜,找了那商贾背后之人乃是雍王。”
虽然事实是魏襄先在王府密室中发现了这枚传国玉玺,而后又阴差阳错地抓到了过江龙。
可他不能在皇帝面前过早地交了这位魏小公子的底,也只得颠倒黑白,冒领了他的功劳。
太子见皇帝对雍王的信任已产生了动摇,命人将搜罗到的罪证一一呈上。
雍王勾结朝中重臣,屯兵十万,在荆州边境上蠢蠢欲动。
皇帝看罢,薄唇紧抿,卧在膝上的手青筋暴起。
有什么叫人知晓自己一直被个最信任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更令人心寒的呢?
他眼神阴鸷地看向立在下首的太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雍王有反心?”
太子重重咳了两声,再次跪下:“半年前有个夔州小吏冒死拦了儿臣府上车马,将雍王在夔州侵占良田,强占民女,活活打死其家人的罪状递到了儿臣手中。王叔待儿臣亲厚,又素有贤德美名,儿臣起初自然也是不信,为了还王叔一个清白,特暗中派了人马秘密潜入夔州查清真相,不承想……”
“朕一直敬爱有加的好兄长竟是……竟是一条吃人的毒蛇!哈哈哈,竟是一条毒蛇!”
太子跪在地上,默默看着皇帝起身一脚踹翻了年前夔州进献的一只鎏金双兽耳的炼丹炉,又气急败坏地在大殿中踱了几圈,将多宝阁上这些年来雍王进献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一遍,才忍不住出言提醒道:“父皇,雍王丢失玉玺,恐不日便要起兵谋反,还请父皇早些下决断。”
皇帝垂下头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点点头。
“来人,传威远将军!”
魏襄再次收到京城来的书信时已是半个月后。
眼看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邹夫人特意去镇上挑了几匹料子为一家人裁制新衣。
做完丈夫和三个女儿的,轮到女婿时,却发现女婿最近总是早出晚归,鲜少有碰面的时候。
邹夫人拿不准尺寸,于是寻女儿想要套女婿的旧衣照着做,却听玉婵道:“娘,近来夜里落了霜,凉得很。您就别再熬夜做针线了,他的衣裳我抽空做便好。”
邹夫人掩唇笑了笑,近来这小两口那个黏糊劲儿,想来过不久就能听到好消息了,想起女婿最近回来得晚,又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你回头劝劝少陵,若是书院的事儿太多,夜里索性就住在镇上别回来了,省得日日顶着霜风两头跑。”
玉婵心知他在书院只不过是顶着个教书先生的名头,实际上忙些什么她也不知,却也不想叫母亲担心,只一口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