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下半夜,玉婵有些熬不住了,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起身,煮了一碗分量十足的安神汤送到他嘴边。
魏襄垂头看了眼黑乎乎的药汁,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玉婵面无表情地开口:“喝了吧,喝了保管能一觉睡到天明。”
魏襄眨眼,再眨眼:已老实,求放过。
翌日两人依旧如平日一般在家用了早饭,赶着骡车去镇上,先将玉和送去蒙学,玉婵再去陆家医馆坐诊。
今日上门的病人依旧不多,只几个因秋凉犯了老寒腿的左邻右舍前来找陆东家买几贴膏药。
巷子里给人浆洗衣裳的刘婶买菜回来,打医馆门前经过,瞧见里头多了个生得极好看的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正一手拿着笔,一手捧着本册子,踩着梯子站在药柜前,一格一格地翻检着里头的药材。
“黄芪、甘草、陈皮、桂枝都快用完了,要及时补货。石斛、当归、熟地黄有些受潮了,需要处理一下。还有……附子和白附子装反了。这两者功效大相径庭,用错药后果很严重……”
田七站在下头听得一愣一愣,不过她说的这些,萍姐儿全都记下来了。
刘婶朝玉婵努努嘴,立在门外同陆思明唠起了家常。
“你家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能干的亲戚?小姑娘人长得好看,办起事来也有模有样的。倒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陆思明与有荣焉地点头,不遗余力地夸赞道:“邹二姑娘可不是我家亲戚,她呀,是我最新请来的大夫。夔州济世堂邹家您听过吧?”
刘婶敷衍地点点头,整个儿夔州,不下数百家医馆,这个堂那个堂的,她一个没出过远门的老婆子,压根儿搞不清楚。
不过,同人闲聊,甭管他说什么,点头就是了,总没得错。
陆思明也不在意她到底听没听过,继续夸夸其谈道:“人家里祖上三代都是开医馆的,那个医术精湛呢,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都能生生给你拽回来。”
刘婶眨眨眼,也不知信没信:“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那不是比咱镇上的仁心堂徐老大夫还厉害?”
陆思明不屑地轻嗤一声:“那什么徐老大夫,跟人一比,连个屁都不是。往后街坊们有什么头疼脑热别处治不好的尽管来找我们陆家医馆邹大夫,保管药到病除。”
刘婶点点头,挎着菜篮子将信将疑地走了。
一整天下来但凡有个人上门,甭管是借油借醋还是看病拿药的,陆东家都不遗余力地同他们讲述自家新来的这位小神医是如何如何的妙手回春。
阿翁阿婆们口耳相传,很快小神医的名头就在这条街上传开了。
可惜反响平平,接连几日依旧没什么人上门。
几日下来玉婵瞧过最严重的当数卖油翁的小孙孙被鱼刺卡了喉和米铺小伙计崴了脚。
若非离得近又事出突然,人也不会上他们陆家医馆来。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陆思明也没好意思收人钱财,只人家实在看不过他家如今这落魄样子,临走时硬塞了几个铜板。
太阳快要落山时,陆东家坐在自家门前,手里来来回回数着几个铜板,眉间的褶皱深得都快夹死蚊子了。
“老天爷,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玉婵将新进的一批药材分门别类收入药斗中,踩着梯子下地,对田七、萍姐儿嘱咐了几句。
路过陆思明身侧时,忍不住提醒道:“时辰到了,我该去蒙学接和姐儿了。您别忘了告诉街坊们,明日一早咱们在长街口义诊。”
陆思明一脸无奈地朝她摆摆手:“去吧,去吧,忘不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义诊?到时候有没有人来还不一定呢。”
说完一脸颓丧地起身踱回屋,招呼两个小的合上门板。
翌日一早,陆东家带着玉婵在长街口人最多的地方设好了义诊的摊位。
清早阿婆阿婶们挎着菜篮子打长街口路过总要回头看上一眼。
“这姑娘谁呀?坐在这里做什么?”
“没瞧见人家那牌子上写着义诊两个字吗?那姑娘是陆家医馆新来的大夫,据说祖上三代都是开医馆的。”
“这陆家医馆也忒胡闹了些,实在请不到大夫就关门得了。看那姑娘的年纪还没我家闺女大呢?”
“可不是嘛,镇上医馆里的大夫哪个不是一把年纪满脸胡子的?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就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给人当学徒都不够,还学人义诊?回头给人开错了药闹出个三长两短来岂是闹着玩儿的?”
陆思明耐着性子同人解释一通,济世堂邹家如何如何有名,邹家医术如何如何的精湛。
可惜那些人并不领情,围上前看热闹的不少,看病的一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