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作田七的青衫小童追在后面喊:“萍姐儿,别去,快回来!”
萍姐甩开他的胳膊,一脸焦急地指了指屋里,随即撒开腿跑了出去。
屋子里,陆老爷子正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看样子是起身时不慎从床榻上跌倒。
玉婵上前查看过他的状况,见他嘴歪眼斜,身体僵硬,四肢不能动弹,且脑后有明显的碰伤,便猜测他是不慎跌倒,磕到头引起的中风。
又见他脉沉细,舌厚黄,推断出他乃是气虚血瘀,兼有湿热痰阻,需要活血通络、清热祛湿。
她自随身携带的针筒里取出一根银针正准备落下忽听得身后的门板哐当一声被人推开。
“老爷子,你给我出来,别以为你躲在屋里不吭声就……”
玉婵手里的银针一歪,险些扎错地方。
“出去!”她回头瞥了眼撞进来的不速之客,寒声道。
杨氏一只脚才刚迈进去,竟冷不丁地被个小姑娘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看了眼她身侧气势汹汹的青年男子,下意识地缩回了脚。
赵氏见对方不过是个小年轻,倒也并未将人放在眼里,甩甩帕子扭着胯大跨步地走了进去。
“诶,我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这些要债的也睁大眼看看清楚,是他们陆家父子欠你们的债,关我们杨家什么事。瞪什么瞪?老娘我找自家亲家公说几句话,我看谁还敢拦我不成?”
魏襄上前两步,双手抱臂堵住赵氏的脚步,微微扬起下巴,一脸鄙夷地俯视着她。
“你运气很好,小爷我不打女人。没听见我家娘子说出去吗?”
“你,你,你做什么……”
赵氏被逼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门口被身后门槛绊住,咚地向后栽倒。
玉婵回头看了一眼魏襄,重新拿起针稳稳地扎在老爷子手肘上二寸关内穴上。
老婆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要往里闯,转头却见陆思明举着把半臂长的斧子冲了过来。
“老虔婆,今儿你们母女两个再敢胡搅蛮缠迈进去一步,我陆思明跟你们鱼死网破。”
杨氏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惊叫一声,撒开腿往外跑。
赵氏方才跌倒时崴了脚,跑不快,眼看着陆思明手里挥着斧子一步一步地逼近,吓得噗通一声,软脚虾似的倒在了地上,嘴里仍在骂骂咧咧。
“你疯了,你疯了!混账东西……你砍呐,你砍一下试试。哼,我老婆子算是瞧出来了,你就是个没骨头的孬种,你这孬种今日若是敢动老娘一根毫毛,老娘回头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思明也是被这母女两个气昏了头脑,红着眼上前,眼看就要闯下血溅三尺的滔天大祸。
一道桃红色的小身影冲出来拦在了他身前,用一双骨瘦如柴的小胳膊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双腿。
田七惊呼一声上前,硬着头皮从陆思明手里夺过斧子,哐啷一声远远地丢了出去。
“东家,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呀。”
陆思明垂下头,怔怔地望着身前不住颤抖的小身影,抬手轻轻揉了揉小丫头毛茸茸的发顶,用最温和的语气道:“萍姐儿别怕,爹不动手。”
小丫头不确定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小脸一皱,眼泪珠子哗啦啦滚下来。
陆思明心头好似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忙蹲下身一把将人抱起,嘴里喃喃道:“萍姐别哭,别哭,都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好。”
赵氏瞥了眼不远处地面上那把明晃晃的斧头,总觉得脖子有些凉嗖嗖的,恨恨撂下几句狠话,也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屋子里,玉婵落下最后一根银针,老爷子的情况缓和了一些,合上眼安稳地睡了过去。
陆思明推开门,牵着小女儿进屋,哽咽着上前望着榻上虚弱的老父亲,撩开袍角噗通一声跪下。
一声爹还未喊出来便听玉婵开口道:“老爷子险些中风,需要静养,有什么话出去说。”
陆思明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二人去了院子里。
到了院中对着玉婵又是一跪,被魏襄伸手给拦住了。
“诶诶诶,我家娘子年纪轻轻可受不住您这样的大礼。有什么话好好说。”
陆思明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咽咽道:“姑娘是家父的救命恩人,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陆思明年纪大概比邹文廷小不了几岁,再想到他的那些遭遇,玉婵无奈地叹口气。
“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陆东家不必挂怀,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