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走到大门口,见那穿桃红衫子的小丫头从门内跑了出来,将一个小罐子递到玉婵面前,一双清澈的圆眼直直地望着她。
玉婵有些不解,陆思明忙解释道:“哦,这是萍姐儿装麦芽糖的罐子。这丫头攒了好久都舍不得吃,她今日肯拿出来大概是想感谢姑娘对家父的救命之恩。姑娘就收下吧,东西虽不值钱,怎么说也是我这小丫头的一片心意。”
小丫头头上用红色丝带扎着总角,发间连朵像样的珠花也没有,身上穿的衣裳也有些旧,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下巴尖尖,眉眼肖似她的父亲,身形又像她那位母亲,年纪看起来同玉和一般大小,性子却要沉稳许多。
小姑娘两只手抱着那只糖罐,微微仰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中暗含期待。
玉婵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取下髻上簪着的一枝海棠样式的绢花替她戴在了头上。
小姑娘抬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发间的海棠,弯唇一笑,笑得眉眼弯弯,用手势向玉婵道了谢,害羞地跑回了院中。
玉婵怀里抱着小姑娘给的糖罐怔怔地从陆家医馆里出来。
魏襄瞥了一眼她脸上神色,抬手一指随手指向了街边的一座酒楼。
“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点一桌好菜,敞开肚皮大吃一顿,然后再去东市买一匹好马,往后出门就再也不用跟那些乡野村妇挤什么劳什子骡车了。”
玉婵看他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地问:“咱们哪来的钱上酒楼,更别说买什么马?”
魏襄扬唇一笑,变戏法似地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径直丢进她怀里。
“喏,这不就有了吗?”
玉婵将荷包拿在手里掂了掂,啧,分量不轻,环顾左右,赶紧将荷包塞回他手里,凑近一步小声道:“财不外露,街上人多眼杂,银子你收好。”
魏襄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轻咳了两声板起脸,再次将荷包丢给她。
“给你你就拿着,就当是补贴家用了。”
说完便长腿一迈,朝着酒楼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玉婵赶紧将荷包揣进怀中,小跑着跟上。
“你赚这些银子也不容易吧?要不咱们还是去路边吃碗阳春面凑合凑合可好?”
魏襄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背着手,微微弯下腰,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因了一阵跑动白里透红的小脸。
啧,可真好看!
这样好的姑娘就应该被捧在手心里,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什么凑合凑合,他光是听听都觉得有些胸口发闷。
他摇摇头,按下心底那点子不为人知的小心思,重新注视着她清澈双眸。
“银子的事儿别担心,没了,咱们再设法赚回来便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玉婵抬手摸了摸险些撞到他肩上的鼻尖,面颊绯色更浓。
“话说,这么多银子哪儿来的?”
魏襄抬手碰碰鼻尖,“自然是……从学堂里赚来的。”
昨日邹文炎父子两个暗戳戳地找到他,一上来就一口一个侄女婿,二姐夫地跟他套近乎。
他魏小公子是什么人呐,岂能轻易上他们的当,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不知三堂叔,四堂弟找我所为何事?”
邹文炎看了眼儿子,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想同你打听打听,义学招生的事儿。郭山长不是交给你了吗,我便想这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侄女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邹文炎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眼色。
偏偏魏襄佯装看不懂,一脸疑惑地看向他道:“三堂叔你眼睛怎么了?要不要看看大夫?”
邹文炎老脸一红,险些憋出一口老血,最后还是他儿子邹玉轩厚着脸皮道:“二姐夫,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帮我这个当弟弟的弄到一个义学名额。倘若弟弟将来有一日出息了,定不忘二姐夫今日提携之恩。”
魏襄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他,好大一张饼,差点我就信了。
邹文炎十分识相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他手中,贼兮兮道:“这些银子你收着,侄女婿,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事成我们再重谢。”
魏襄随手掂了掂他塞过来的荷包,唇角绽开一抹灿烂的笑。
“这是自然,三堂叔您可真客气,那小婿我就不客气了。我自会在山长他老人家面前替四堂弟多多美言几句。至于名额的事儿,我也不敢保证,我看四堂弟天资不凡,好好考,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说完便摇着扇子,揣着银子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徒留下邹文炎父子两个风中凌乱,他……他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