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么?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纪文轩,纪文轩却轻笑着摇了摇头,说:“对外公布的照片是另一个经过加工的版本,这张照片,只是真实的底片。”
“……他们不怕你难过么?”
“我是哥哥,应该大度些,”纪文轩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只是拍张照片,何必计较那么多?”
这话当然不可能是纪文轩真实的想法,更大的可能,是他的那些所谓的“亲人们”灌输给他的。
我低头看了看那张照片,用手指摸了摸年少的纪文轩面无表情的脸,说:“但你太委屈了。”
“不委屈,”纪文轩用手指点了点我的手背,轻快地说,“这张照片上,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都死了。”
“啊?”我知道纪文轩的父亲和继母死于车祸,倒不知道他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竟然也死了。
“死刑,”纪文轩的手干脆覆在了我的手背上,“他逃到了国外,卷进了违禁品案子里,后来被引渡回国、执行了死刑,好歹兄弟一场,我派人给他收了尸。”
“……”
我升起了一点点的好奇心,没忍住,追问他:“要是他没有逃出国,也没有卷进那个案子里呢?”
“经济犯罪加上买凶杀人,最多一个死缓,表现良好的话,说不定十几年就放出来了,”纪文轩用仿佛在讨论陌生人的语气解答了我的疑问,话锋又一转,“你想问那个绑架你的人的事?”
“嗯嗯,”我用力点了点头,“他自称是你曾经的朋友。”
“曾经是,”纪文轩又翻了几张照片,我能看到,年少的温闻总是站在纪文轩的旁边,尽管纪文轩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流露出厌恶和排斥的角色,“相比较很多人而言,他坏得比较简单,很好利用,是个有意思的玩伴。”
按我对纪文轩的了解,这已经是个很高的评价了。
我没再追问他们怎么反目成仇的,大抵和温闻曾经和我说得差不多。
但纪文轩主动提了提。
“我可以不在意他曾经欺凌我、觊觎我的行为,毕竟我那时候太过弱小,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我们利益交换得还算顺利,我利用他向上爬、他利用我巩固地位,利益关系某种意义上,也是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
“当我坠落谷底的时候,他早就在谷底开了香槟。”
“我知道他表面精明、实则愚蠢,但因为他曾经陪在我身边、度过那些最荒诞不经的日子,也因为他是我第一枚垫脚石,我给过他三次机会。”
“最后一次,他只要告诉我我那个便宜弟弟的航班,我就愿意再放他一马。”
“但他没有。”我有些为这段友谊而惋惜。
“在他的眼里,我的弟弟才是那个和他自小一起长达、与他平起平坐的人。他无法接受我将他斩落下马。”
纪文轩翻了一页相册,我看到了年轻时的纪文轩、温闻、和他的那个便宜弟弟。
温闻站在了正中间,纪文轩站在了他的左边,便宜弟弟站在了他的右边。
从站位上,纪文轩离温闻近一些,但温闻的手腕被便宜弟弟的手握住了。
在这场选择里,纪文轩依旧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你不要难过。”我轻轻地说。
“没什么可难过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纪文轩重新抽出了一本相册,翻开了。
我愣了一下,才发觉里面的照片是我,不是曾经的我,而是那个夏日的午后、为了见我未来的雇主、自庭院的大门走进来、仰着头向上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