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能吃辣条?阿嬷管那么严,越不许才越想尝尝。”
宁知然感叹:“阿嬷在这些事上管得严,你找个男的结婚倒又不管了。”
“我从中学出柜到现在十几年总共就喜欢过你一个人,我认识你的第三天就昭告全家了,你还没见过她她就见过你了,你说她管不管得了?”
宁知然看着他,没有接口,他忽然有些预感,顾承锐接下来可能会说一些他不愿意听到的话。
“咱们结婚前的那两年,”顾承锐讲得很委婉,其实就是分手那两年,“行业正在风口上,工作室也刚刚起步,那段时间我一年有三百天到处跑,除了厦门哪都在。”
宁知然一直都有关注顾承锐的频道,对这些能从视频里知道的往事,并不陌生。
“确实很累,但我也确实享受那样的生活和工作模式。我本以为暂时与你分开会让我难以习惯,我会后悔,但事实上好像……并没有。”
顾承锐坦诚得简直残忍:“我过得是充实而快乐的。”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常住厦门,也没想好未来会去哪里,那两年我的状态可能并不适合谈恋爱——尤其是让你感觉到舒适的那种恋爱。”
宁知然早在当年就发现,顾承锐的爱情观是“各取所需”,这个“需”可以是物理上的,比如财产和性,也可以是抽象的,比如情绪价值、精神慰藉等。
如果他从宁知然这里得不到他需要的,宁知然需要的他也给不了,那么好聚好散对两个人都有益处。
偏偏宁知然不愿意放手,他人生中很少有那样顽固执拗的时刻,“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又无牵”。
尽管知道顾承锐说的道理并不错,但清楚地听到“那两年我并不适合谈恋爱”,宁知然还是感觉有些难受。他常常会自我感动一般地幻想,顾承锐是不是也后悔分手,顾承锐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走不出来、念念不忘?
现在顾承锐亲口告诉他,没有,他根本没有那样的心思。
宁知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指出:“所以在那一段关系的最后,我确实成了你的精神负担。”
他原本想说“爱我确实给你带来了精神负担”,但转念一想又不对,明明是因为不够爱,才会成为“负担”。
哪有什么三观不同、难以磨合,无非就是不够爱而已。
顾承锐神色有些复杂,没有否认。
宁知然逼紧一步:“那现在呢?这几年,你有没有难以习惯婚姻生活?你有没有后悔结束独身?你有没有过得充实快乐?我有没有——又变成你的负担?”
“然然,别急,”顾承锐并未被他逼到死角,只是轻声安慰他两句,“我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我和你结婚不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不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我不会因为一个人过得不开心,所以才回过头来找你。”
宁知然面无表情:“你是想让我知道,和我结婚,你都放弃了些什么东西是吗?”
顾承锐摇头:“正相反,我之所以选择暂时和你分开,去恢复所谓‘自由’的独身生活,就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和埋怨你的可能,更不想心里总有个声音提醒我,‘你为他放弃了什么’。”
“那两年的自由和这些年的婚姻,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我喜欢的既不是自由也不是婚姻,好像是……新鲜感。哪怕是自由,一直自由也是无聊的……是不是听起来有点无病呻吟?”
他失笑,又说:“更换生活方式会带来新鲜感,从自由走向婚姻就是这样。”
啊,宁知然在心中说果然,他不觉得顾承锐最初是被他的脸吸引,多半是因为“宁知然”这个人和“与宁知然谈恋爱”这件事,能给他带来新鲜感。
“我记不起来结婚这个念头具体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也许是某次在外面跑累了,也许是我见你第一面,但不论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要相信,你对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宁知然一边听,一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和顾承锐相处总感到似远似近,既亲近又隔膜。
无论如何总是认真、用力爱过的人,心忘却了身体还记得,默契也不是必须要热恋才会有。有时候“对他好”的本能要快过“分手了”的意识,就像顾承锐说,“你本来就应该永远健康快乐”。
“我希望你活得更精彩”的心愿,早已不再有“当我爱你时”的限定条件,我只是不爱你了,并不意味着你对我不重要了。
他们也许不再是爱人,但同时也不再仅是爱人,又与家人或者朋友不同,只是特别的——顾承锐生命中的宁知然,和宁知然生命中的顾承锐。
“分手”或“婚姻”是一种关系,“爱”却是一种情绪。很不巧,宁知然这辈子没少在关系上吃苦头,“父子”与“姐弟”也是关系——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关系,只是情绪,哪怕有一点点像“爱”的情绪都可以。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宁知然恢复了冷静的语调。
顾承锐点点头。
宁知然却凑近,笃定地向他耳语:“你在避重就轻。”
他从头至尾都在打消宁知然的顾虑和芥蒂,告诉他,自己没有不想和他结婚。但是“没有不想结婚”并不等于“想结婚”,顾承锐没有半句明说,自己究竟为什么想要和宁知然结婚。
顾承锐一怔,直直与宁知然对视着,挑眉:“是吗?”
宁知然闷闷地问:“你不是说你知道?”
顾承锐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宁知然指的是昨晚没说完的那句“你知道我是……”——他知道,他既知道宁知然要对他说“我是爱你的”,他也知道宁知然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