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动双腿,身体轻盈,快得想要飞起来。
我绕着椭圆形的操场奔跑,掠过在晒太阳的小卖部大爷养的小黄狗,掠过三三两两散步闲谈的朋友,掠过靠在树下拿着零食袋子朝我招手的梁具福……
枪声响了,比赛正式开始!
这时我的身子却变得沉重起来。我怎么用力也跑不快,感受到身后比赛选手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呼吸声,那带着热气的风。
我痛苦地奔跑,然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跑不动了:
我的腹中寄生着一团贪婪的污泥。那只怪物一边吮吸着我所能提供的一切,一边又把我不停地往下拽。
可是,不对,那不是怪物。那是我的宝物。
还是说,我的宝物变成怪物了吗?
我猛地停下来,脚步相绊,跌倒在粗糙的鲜红色操场跑道上。我很害怕,想撕开肚子看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通常到这里,我就会惊醒过来了。
我坐起身,点亮台灯。把去医院产检时拍摄的b超图片取出来看,一遍遍确认那个在子宫里安然熟睡的肉团是个小小的婴孩。
只有看到它的样子、确信它的存在,我心中才浮出淡淡的爱意。
想到这是我的孩子,我不免对它充满期待……哦对,它还是梁具福的孩子。
我看向梁具福,他低低打着鼾,胳膊垂在床边,指尖落进黑暗里地毯毛茸茸的纤维中。
梁具福睡眠质量好,睡得快,睡得沉。他大概不知道我最近一直都在做噩梦。
希望孩子能遗传到他的好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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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和我的组员——检察官助理吕依桐、周嘉凯一起,对起诉书做最后的梳理检查。
“我们的策略很简……很清晰。对吧?”周嘉凯剥着指甲,他是个挺端正的小伙子,只是有折磨自己指甲的坏习惯,让人看了很不舒服,“黎鹤接近吴明远无关乎爱情,是因为想对孩子下手。从最初就是这样。”
我并不赞成身为检察官,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不过或许说话直截了当是现在年轻人的习惯。
我看向吕依桐。
吕依桐面无表情,审视着手里的资料:“没错。支持这一论点的证据还是很多的。”
她将几张打印图片摊开在会议桌上。
那是黎鹤在一个图片分享网站上发布的绘画。当然是她自己画的。她也承认了。
一周前,我和吕依桐带着这几幅画的打印件去见她。
黎鹤照例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
这间会见室没有隔板,我们与她在同一片空间里呼吸。我似乎能闻到她发梢上渗透出的洗发露气味——绝不是看守所里发放的通用品,带着轻柔且昂贵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