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责赚,她负责管,小家大家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日子过的倍儿愉快。
但她心里始终有个结没解开。
即便在黑江市住院的那段时间,附身张勋可的胡玄舟曾细细为她讲清楚岁九自爆元神救回她一俱残魂为哪般,她仍想不通里头的关窍。
当时,张勋可跟发小张佳琪一块接手其父的跆拳道馆。这半吊子出马仙也没怎么给人看过事,不知为啥,胡玄舟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教小孩习武了,好像也不太在意收敛功德。
直到张勋可得知消息,火速赶来看望刘钰和他刚出生的“弟弟”,随行而来的胡玄舟打着哈欠寒暄过后,明确告知他要修的功德居然就是教孩子习武。刘钰相当无语:雷春龙,不,貉貍还真是从古至今的没正事儿!
她本想奚落一番,胡玄舟话音一转:“小钰,你知道你和我师父为啥能轻松脱险吗?其实啊,一点也不轻松,我门暗中谋划多年,终于把这颗毒瘤清理干净了。”
刘钰忙打起精神,认真听他分说。
原来三位太爷在她托生前早有筹谋——老二负责打头阵吸引岁九注意力;大太爷刻意在每个刘门弟马寿终正寝前令其服下能够迷人心智的符水,胡肆临吸食的精气越多,来日与刘钰捆绑,就越舍不得对她下死手。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貉貍当初狡兔三窟式藏宝也非临时起意,是三太爷指引黑江市的弟马设道场安家落户,专门挑了个能直通上方的风水宝地,只等着百年之后吸引岁九主动入局,让他插翅难逃。
所以当刘钰走进命运的轮盘,终于到了与岁九对垒的那天,雷春龙前脚魂魄离体,后脚就被狐仙家族老老少少护在身后,并集体施法摆阵,强行召唤已位列上方仙班的狐族大家长——上神岁一前来匡扶正义。
“您的胞弟杀人放火丧尽天良,这回又不知道搁哪整的邪门歪道瞒过上方耳目,可给他能耐完了!您当年扔烫手山芋似的把他扔给我们,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家成天遵守老封建、老纲常那套,敢把他一个祖宗咋着啊?您老搁九重天待着眼不见心不烦的,苦了我们多少年呢!反正我们是不管了,这次您再不撂下个准话收拾他,我可真就大不敬了。”
三太爷难得跟老祖宗摆臭脸,还是当着狐子狐孙的面,弄得岁一尴尬无比。
但他真诚地拉下老脸深表歉意,又颇觉无辜为自己辩驳:“我很忙的,进了凌霄殿那就相当于进了紫禁城。天子脚下都有一堆处理不完的琐事,地方有难合该地方官有所作为在先,我们这帮身居庙堂的,很多事其实都不知情……”
“您老少扯那个!”
三太爷梗着脖子明示岁一:他这位装好人的老祖宗再敢放纵岁九,那就休怪他们三兄弟集结东北大小狐仙前去上访,喝出来让漫天诸神好好瞧瞧青丘狐族的大笑话。
岁一无法,便化身一道转瞬即逝的幽光直奔溶洞深处,附身说法,破格许岁九委地升仙的名额,即刻要带他回天庭复命。
岁九不屑一顾,干脆利落自爆,散尽毕生修为换回刘钰的往后余生。
刘钰相当不解:“他都那样了,还让他正式封神?不是,你们家祖宗是不是老糊涂了,分不清好赖是咋的?”
胡玄舟高深莫测一笑,说出令她更为震惊的话:“压根就没有封神这一说。我家这位老祖宗不过是天帝的坐骑,哪有啥随口许人成仙封神的资格呀,诓岁九的。”
“诓、诓他?”
“是啊。”
胡玄舟目光闪闪,用张勋可的脸摆出复杂的神情。
“岁一上神十分清楚,岁九绝不会接受天道的安排。”
他凝视她。
眼底的迫切与真诚纠结成团,似乎难以启齿,又像必须开口。
好一阵儿,他才斟酌道:“小钰,或许你很难理解岁九这么变态到底有啥心理阴影。但我也是狐貍,抛开他造的孽,我很佩服他有勇气和天道对着干。谁不想肆意妄为活一回呢?那是你们人类永远也不会懂的感受,你们打出生起就活在条条框框之下,而我们……”
大山的精灵,原野的走兽,碧空的飞鸟,深水的游鱼,它们本该是世间最自由的存在。
大自然的物竞天择都不够它们消化的,却要被迫遵守人类的法则、天道的规矩,失去家园、失去亲眷,甚至失去种族,消亡在浩瀚的历史中,最终成为书本上潦草记录的传说。
那是切肤之痛,是世世代代都难排解的忧患,即便有了智慧仍无法释怀的恐惧。
偶尔胡玄舟也很想抛下一切恢复本貌,回归深山老林遍地撒野,但回首望向深深惦念的故土,再不见青山绿水,到处都是人类踏足的痕迹……
遗失的何止是家?
是永不可追的自由,是再无来日可期的失意。
胡玄舟离开前,刘钰执拗地问数遍:“要是他不自爆,下定决心做人咋办?”
他无意泄露天机,却清楚她来那个劲儿,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肯定不会罢休,指不定哪天直接杀到张勋可那赖着不走,非要他给出个说法为止。
稍加思索,胡玄舟含糊道:“你既做过弟马,合该明白,仙缘深重的人,时机到了,怎么都不可能躲过仙家的追讨。便是做了仙门使徒,各有各的三纲五常需得遵守,否则……小钰,不要钻牛角尖,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因果。换个角度,你说不定一下子就想通了。我走了啊,你跟大可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