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舍不得吧,小钰?”
他似笑非笑咧开唇。
“那个欺师灭祖的混蛋本就死不足惜,可是小钰,为了你,我曾委曲求全打算放他一条生路的,你却偏要一次又一次试探我的底线逼我下手。”
“那就没办法咯!”
说着,他转过身来,笑容和胡肆临开玩笑时一样眉眼弯弯。
“你别觉得我小心眼容不下他。”
“我太讨厌他了,从前现在及未来,他永远是我最讨厌的人。光讨厌还不算什么,最让我生气的是,我选了那么多好对象给你,你统统都不要,居然看上个屎一样的东西。”
“啧……小钰,你眼光不好我已经懒得废话了。反正呢,我就要光明正大做人了,要钱有钱要势得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包括我。那天演唱会我已经明确告诉全天下的人了——”
“我要和我最钟情的姑娘白头偕老。”
“这次回东北录制节目,我有意无意透露过你的信息,你猜播出的时候,该有多少人热泪盈眶祝福我们,你就是不想和雷春龙分开,估计也抵不住舆论压力吧。就算舆论奈何不了你,那你奶奶呢,你姑姑呢,七大姑八大姨你该怎么交代?”
“所以啊,死他一个保住一群,又能一步登天,小钰你自己说,这笔买卖,是不是一点不亏?”
笑意融入幽深的眼眸,硕大的水晶灯就照在他头顶,明亮的光芒渡在他身上,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在发光。
即使不在舞台上镜头里耍帅,即使他粉黛不施,刘钰都不得不承认——年仅22岁的韩尔奇,顶着这张鬼斧神工的脸皮,再加上妖物独有的阴魅诱人的气质,难怪能让那么多不谙世事的小粉丝,不眠不休为其抵制黑粉和路人的攻击。
好看的皮囊对粉丝来说不是千篇一律的,灵魂有不有趣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假面有足够的实力倾国倾城,乃至于他颠倒黑白起来,都自动带着完美无缺的滤镜。干什么都是对的,干什么都有道理,哪怕强取豪夺,还有保护伞帮他把麻烦处理干净。
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弱点可言的“人”,刘钰内心忽然爬升起深深的无力感,须臾便将她完完整整吞没。
她能斗神斗鬼斗黑恶势力,如今却要斗一张人皮背后的千军万马——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实在像极了困在阿修罗道时,那些拼命填满她全身的业力之眼。
她无处遁形,也无力挣扎。
刘钰不禁苦笑。
原来,性命相逼根本没用啊。
她以为自己是砧板上唯一的一把利刃,结果鱼长的不是刺,是钢骨。
伤痕累累的那个,有且只有她。
颓然垂下手,她缓缓坐回单人沙发,看都不看随手扔掉筷子。
沉默半晌,刘钰点点头,“你说得对,很对……我的的确确就那几个要求。恳请你说话算话!你知道的,我没啥能耐威胁你,也不想以卵击石了,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不管你想咋样,别再伤及无辜就好,求求你。”
她仰起头,面上不见悲喜,只有一眼就能看透的疲惫和无所保留的诚恳。
岁九先是发怔,即刻开心地呲起一口洁白整齐的牙,满脸灿烂的狂喜,原地癫狂嚎叫转圈。像极了一只得到主人允准,可以跑出去在雪地里撒欢打滚的小狗儿。
冗自疯了片刻,他蹲下来,歪头轻轻搭住她膝盖,贪足地蹭蹭,又像动物一样急促地阖动鼻息往她高耸的肚皮前探头细嗅,然后畅快十足地叹息道:“小钰,你真好闻……这段时间我好想你,我终于可以独自拥有你了!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他忽而微仰下巴,眨巴着葡萄样的眼睛乞求地看着她:“你摸摸我好不好,像以前那样叫我肆临好不好?”
话音未落,他眼窝红了一片。
这个角度,这副姿势,还穿着那身与初见时极为相似的白色衣裤,刘钰越看越恍惚。
那些光怪陆离的夜晚,他形影不离的守护,其实她一刻不曾忘却。而他比谁都清楚,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浓烈的恨都源于难舍的情——是娘胎里就有的信仰,是根儿上带来的深爱,要她全盘否定祖祖辈辈结下的缘,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于是,她泪眼模糊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屈指擦去他眼角的泪,便一点一点抚摸起他冰冷的额头、柔顺的白发……
岁九在她温柔的抚触下渐渐安静下来,干脆贴着她脚边席地而坐,抱起膝盖很温顺地依偎在她膝头,微笑着闭眼假寐。
又过了一会儿,刘钰唤他:“肆临,我吐得口好渴啊,你帮我倒杯水,我现在浑身没劲儿,不想动。”
轻快的语气和以前在家时一样,他冲她莞尔一笑,单手撑地快速站起,小跑去落地窗那里,抄起养生壶,倒了杯温热的水小心翼翼捧回来,非要喂她喝。
刘钰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也不问甜滋滋的红色水里有什么,只顾闷头牛饮,三两下喝掉一大杯,而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舔着嘴唇,用眼神示意他还想要。
细细观察过她的神态,岁九没瞧出任何不对劲,便放下心,欣慰地拍拍她的头,转身又去倒水。
“知道你来,我专门让助理煮了红糖水。”
“里面放了红枣、姜末、西洋参、益母草。助理还问我来着,一个大男人喝红糖水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