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知道,她的命威胁不了岁九背后的人,但能威胁岁九。
他整一堆天花乱坠的大道理,说的比唱的好听又咋样?
周格失踪,老雷惨死,雷春龙背黑锅,她一大家子都受人掣肘,甚至与她有过接触的香客、同学、亲戚,很可能连她妈和便宜弟弟都在他们的监视中,这比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还令她难受。
刘钰总算明白,爷爷那些年为啥放着风水协会开出的诱人条件,死活不去当劳什子主席,又为啥顶着百年嫡传出马仙的名号,偏只做白事营生,以及凭借一手家传绝学享誉哈大齐,却只守着一亩三分地挣百八十块钱度日。他接触的人越多,免不了要被暗中的眼线惦记上。
毕生受仙家的戒还不够,人间的魑魅魍魉竟然将成百上千条性命压覆在他单薄的肩头,何其残忍,何其暴虐!
腹背受敌几十年,他却艰难地扛下来了,但连安度晚年的资格都没有,临死前饱受病痛的折磨,从生到死一丝抱怨不曾对她有过。
养育之恩,舐犊情深,如今身怀六甲,刘钰愈发能体会他老人家的不易。
为了她这么一颗定时炸弹,把自己吃苦受累一辈子的孤魂献祭出去,这份无私的爱对刘钰来说,赔上一条命都还不清,想到爷爷,再面对巧舌如簧的岁九,她气得发抖,只想以死相逼。
将筷子向喉咙深处压了压,她强忍着恶心,眼泛泪花逼视岁九。
“第一,立刻把爷爷还给我。”
无言相顾片刻,岁九微微颔首。
“可以,不过——”
“没得商量,我说立刻,马上!”
急不可耐打断他,刘钰攥着筷子,骨节渐渐发白。
怕她太激动真伤到自己,岁九只得缓声安慰:“小钰,既然答应你了,我肯定会做到,但分离魂体需要天时地利为前提。我们在省城,就是放了你爷爷,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使他魂飞魄散。眼下天也不够黑,也不到阴气最盛的时刻,我不是教过你么?招魂安魂都得在坟前午夜开坛做法、散财慰劳游魂野鬼,方可事成。”
他忽然收起戾气,用那副她最熟悉不过的“讲师”之态细细解释,恍惚着想了想,刘钰不再抗拒他的靠近,依然死死咬着筷子,警惕地瞪他,他进,她就退。
岁九在半步之遥停住。
为了让她安心特意转身背过手,偏头看她:“好,我不碰你,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口气说出来吧。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无论你允不允,我也没得商量。”
刘钰不吭声,他接着道:“我猜得到你要跟我提什么条件,无非,放了姓周的小警察,让杀害姓雷的凶手主动伏法。若还有别的要求,以你目前的处境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条件大可随便开。只是——”
只是雷春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前世没机会亲手宰了貉貍,今生他做了在岁九眼里已是蝼蚁的人,不给他上十八般酷刑凌虐致死,都不是岁九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