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那只粉得发光的靴子,气乐了,“张勋可,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有6岁,这水粉色大蝴蝶结子在脚后跟绑着,你是不怕我走道把自己绊倒,还是不怕这老新鲜色晃瞎我的眼睛?哪买的送哪去,我死都不穿!”
刘钰扔垃圾似的把鞋丢回盒子里,统统扔到后排去了,坚信眼不见心不烦,抱着小膀抽烟看向窗外的雪色,以求洗涤自己被“直男粉”玷污的眼睛。
掀开盖子的瞬间,她忽略了身旁滔滔不绝的张勋可,他说的什么“大黑猪肉贼拉香”啊、“不吃准保后悔”啊、“好哥们儿强子姥姥家养多少年的土特产”啊……统统听不见了,专注力彻底沦陷在那明晃晃的粉嫩当中。
然后她又生气了,张勋可也第不知道多少次扬起讨好的笑,一个劲地哄她:
“不好看吗?我觉得你穿粉色特好看,你看你那么白,娇小可爱的,粉色多配你啊。”
“要实在不喜欢,我领你去那家换别的样式。开店的是我妈朋友,啥时候你有空咱去随便挑就成。”
“哎呀,你别不理我呀,钰姐……”
“我记得以前上学那会儿,你差不多一年到头都穿粉色衣服,我还以为你喜欢呢——”
“喜欢个屌,”刘钰打断他,语气有些生硬,“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别总拿以前来研究现在的我。”
“呃……懂了。”偷偷觑着她的脸色,张勋可调转目光认真看向前方,心里有点郁闷了。
记忆中那个穿着粉色绒线毛衣的少女和身边的人影重迭。
在张勋可看来,刘钰好像得到了狐仙永葆青春的庇护,七八年的光阴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还是她,与高二刚分文理班时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没有任何分别。
高二那年,他只有15岁,个子却蹿到了1米82。相较而言,瘦小的刘钰倒像一颗没长开的酸杏,又瘦又小不说,脸色苍白的好像生了什么大病,如果不是那身艳丽的粉色给她增添了点活力,张勋可一度以为刘钰会英年早逝。
但他们的同桌关系只维持了一个早自习。
班主任觉得刘钰太矮了,坐最后一排不太合理,再者她学习成绩又好,实在不应该在所有老师最不重视的角落里蒙尘。
那个时候张勋可就知道了刘钰性子很烈——在她的坚持下,班主任只能妥协,让她一直坐倒数第二排靠墙的位置坐到毕业。可仔细问她原因她总是闭口不谈。后来过了没多久,在某个晚自习课间,当着全班的面她疯狂大笑唱起二人转,包括张勋可在内三个体育生都没控制住她的时候,大家终于明白:
她主动窝据在不起眼的地方,是因为不想吓到同学。
有过那么一次,同学们在打听过她的事迹后,相继疏远了她。直至高中毕业她甚至都没有同桌,前排后排特意被班主任安排了他们几个“阳气重”的大小伙子坐镇,其他几个都表示过强烈抗议,唯独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勋可愿意逗她和她说说话。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对她另眼相待是一种“恩赐”,她就该报以感谢的心,与他谈笑风生接受他主动示好。
然而,刘钰不仅懒得跟他说话,每每他有意和她玩闹,还急头白脸地让他滚。
再后来,她又在他面前疯过几次,遭遇过鬼黄仙的折磨,张勋可也慢慢生了畏惧的心思,何况刘钰那么“不识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份初见的好感就变成了讨厌——他喜欢捉弄她,看着她崩溃发火他就莫名感到痛快,乃至于变本加厉做了很多现在想想都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的蠢事。
自从在同学聚会上与她重逢,年少的悸动便悄然而至。
如今刘钰又有着出马仙的身份,被她帮助过、怜悯过、宽慰过,张勋可现在只想带着一颗“恕罪”的心,为那个时不常出现在梦里的粉衣少女做很多力所能及的事。如果可以,他还想填补完整年少时的遗憾,与她有更多的可能。
可惜的是,他总是踩雷。
明明她没变啊——脾气倔、脸色臭、被那些神秘生物上身后判若两人。
那为什么他还是感觉到自己和她之间有隔阂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张勋可怎么都想不通,嘬着牙花子驱车到达强子姥姥家所在的青肯泡乡。
强子裹着军大衣在大门口迎接。天才微微擦黑,见他开着远光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边跑向他的小奥迪边破口大骂:“你他妈瞎啊,整个老远光灯快他妈晃死我了,赶紧关掉!”
张勋可关灯熄火,推开车门粗声粗气怼回去:“去你妈的,一天净事儿,当我钰姐面别胡咧咧!”
“哎呀,大仙儿姐姐过年好啊,”强子蹦蹦跶跶跑到刘钰身边,眉飞色舞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今儿你可来着了,中午刚杀的猪,我姥正炖血肠呢。哎对了,可儿说你老能喝了,正好我舅是个大酒蒙子,准能陪好你!”
说着,强子亲热地要去揽刘钰的肩,张勋可一巴掌扇飞他的爪子:“滚蛋,别动手动脚的,找干呢你!”
他将强子挤开站在两人中间,人高马大的杵在那像一堵会移动的墙。刘钰只得探头回应强子:“给你添麻烦了啊,突然过来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不过杀猪菜肯定不白吃,我带了点礼物,别嫌弃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