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榻下,已然空无一人。
她发了会呆,披衣起身,忽而有人推门而入。
修长指骨间提着一盏元宵花灯。
身后风雪将他衣袍卷起,提竿上的铁穗随风飘荡,撞着他臂上护腕。
发出叮当脆响。
宣榕微微一愣:“你还没走呀?”
耶律尧拂去肩上积雪,这才拐过落地扇,笑得懒洋洋的:“嗯,总得等你醒后和你告别,晚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没甚差别。另外,元宵喜乐——”
说着,他将花灯横插床桅木雕上。
灯里豆火闪烁,透过琉璃罩上的“红梅傲雪”图,折射出五光十色。
宣榕坐在床榻边沿,信手拨弄了下宫灯下垂的流苏,问道:“街上有卖这些的?”
“有啊。”耶律尧靠着窗,垂眸看她,“早集人很多,热热闹闹的。漳城离前线不算太近,百姓没怎么受影响。除了花灯、爆竹、吃食,也有舞狮戏龙,估计晚上会更热闹。”
每逢佳节,望都应比这热闹千万倍,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但许是宣榕这年在漳州,又许是她心情沉闷,所以住所清冷,没布置任何喜庆的装饰。
这盏花灯倒是正好。
宣榕出神地看着灯盏碎影。
耶律尧忽然道:“这边又冷又湿,你不如早点回京。”
宣榕却摇了摇头:“不想回。”
耶律尧漫不经心道:“还在为昔咏坐镇呢?正儿八经对敌后,三十万前军只听军令不听皇令,没人动得了她的。”
宣榕轻轻道:“不是。望都自元宵之后,就要开始推行考成法了。虽是试行,但事关考核、提拔、贬斥,难免吵吵嚷嚷,甚至有人来说情。我躲一躲。”
耶律尧眉梢一扬:“合着你去年来犒劳将士,就打定不回的主意了?”
宣榕眸光清远,像是一块润泽光阴的琉璃,在花灯光影下璀璨透彻。她温和道:“算是吧,京中应酬也多,能少一些是一些,清净难寻——你干脆用过早膳再走?”
“吃过了。马上走。”耶律尧唇角微勾,似是打着商量,“那什么,走之前……”
宣榕道:“嗯?”
耶律尧道:“能亲我一下么?”
宣榕:“……”
耶律尧笑得很规矩:“不行就算了,当我没说。那行,我先走了。”他作势直身要走,轻叹道:“回去吃西北风咯。”
宣榕败下阵来,她唤住人:“你过来。”
耶律尧顿住脚步,侧头看她。
宣榕谨慎道:“提前说好,你不许有别的动作。”
耶律尧笑了一声,走到榻前单膝跪地,神色无辜:“我能有什么别的动作?”
自然是怕他反客为主,煽风点火搞得两人都一团乱。
但宣榕脸皮薄,这话说不出口,便默默看着他。
她那双眼澄澈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