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榕点点头:“他本就不算武官。”
耶律尧似是来了兴致:“那怎么能直调监律司?”
反正季檀这些往事不算秘辛,宣榕便解释道:“庭芝早年连中两元,在殿试前夕,父亲被人算计失职,贬去姑苏吴县,他没继续考,也跟着去了。所以,他一直是贡士身份,入不了太学。再加上于律法有研究,舅舅后来让他去了监律司。”
耶律尧笑了笑,本就俊美的容貌更生危险,道:“他在江南是做了什么漂亮事,让帝王都有所耳闻,生了惜才之心不成?”
宣榕遥看监律司少卿那冷静自若的背影,缓缓道:“乾泰九年,夏日水患,设法保了千户性命。之后也帮邱明大师做了不少事。”
但天底下,为生民立命之事何其多。被奏天听的,也成百上千。
礼部时不时还会制出“忠义”牌匾,颁于天下。
季庭芝能在父亲瘟疫病死后,再归京城,是因她家书一封,说朝中需要刚直清流。
你看,有时候上位者一言,既能令人死。
也能令人生。
宣榕垂眸遮过眼中淡淡的厌倦,侧过头,刚想带着耶律尧绕到其他地方走走,却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眸光。
微微一怔。
和他方才来时,慵懒散漫的姿态截然不同。
青年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神色沉凝复杂。唇角笑意藏刀,不是个愉快闲适的表情。似是看破不点破,没甚诚意敷衍了句:“哦真不错,厉害,怪不得破格提用。”
宣榕:“…………”
她察觉出了微妙的阴阳怪气,又听到他像是觉得索然无味,话锋一转:“那尸首肤色偏黑,眉目偏深,发色偏淡,不大像中原的人?”
宣榕只能跟着他的思路转,颔首道:“不错。可能是西凉来齐的。近年来,各国来齐,特别是定居京城之人,越来越多了。其余六部不好说,但天机部,不涉及机密的司仪,确实有异邦任职。”
“谢旻之前在朝这块排查?”
“对。但人太多了。天机部六司十八仪,包括工匠在内近四千人。他就重点监视是否有人与使节、异邦人有联系。”
耶律尧若有所思:“异域官员死了,尸体会运哪?运回母国安葬,还是在齐烧了?”
宣榕道:“看各地风俗。比如燕国临海,不怎么讲究入土为安,骨灰随便怎么撒都成;成国信仰天葬,便需要将尸首原封不动运回。至于西凉,和我们这边风俗差不多,讲究落叶归根。”
耶律尧便道:“提个醒,但我不确定。捏着图纸的手,手指很长,食中二指尤其,属于巧匠的手。这位死者的手,略像。”
宣榕闻言,微微抿唇,下意识地抚过腕上佛珠。
抬眸扫过长梯。几个青衣卫已提刀上巡。
术业有专攻,她很有耐心地等着。
而季檀做事确实雷厉风行,已圈了隔间,就地盘审,想先从几百人里找到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