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异象还不醒?”褚君陵关心则乱,听贾钦道为正常沉睡,尤不大信:“你开的什么破方子?!朕是要他夜里不醒,不是让人长睡不起!”
“微臣知错。”
贾钦也冤枉,他开药时反复叮嘱,此药效著,量不宜多量不宜多,哪料圣上勾芡似的一瓶子倒完,到头来反怪他的不是:“皇上若是想公子恢复意识,微臣再煎副醒身药来?”
紧遭君王骂声‘混账’,问其否是将周祁当炼药炉子,是副药就敢往他嘴里喂:“周祁旦有个长短,你贾府九族三代净不够朕砍的!”
“皇上息怒!”
任其跪膝伏首良晌,不放心又问:“昨日那迷药确认是无害?”
得贾钦以人头担保,愠色稍缓,但不知人何时能醒,只能将汤药时刻备着,过个把时辰热上一回。
午膳喂了些清粥,褚君陵担忧使然,倒是没再打歪主意。
周祁申时才醒,脑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得厉害。
喊周一和小顺子没应,背靠床屏坐起身,阖眸揉揉额穴,缓和有会,觉门口有动静,又试着喊声,徒听脚步接近却没回应,疑惑睁眼,即见个贼兮兮的奴才凑过头来:“公子,该喝药了。”
“……”周祁乜眸看着药碗,没贸然接:“你是?”
“奴才叫小莫子,胥春公公伤势严重没法过来,这几日暂由奴才服侍公子。”
“因何伤的?”
昨日送他回房还好好的,后就出事,宫中戒备森严不至于遭贼,胥春在奴才里地位算高,敢得罪的都少,莫说将人打成重伤。
除此之外,敢生事的就那一个:“皇上罚的?”
小莫子怯怯点头,被问及原因含糊其辞,只说是胥春昨夜没将周祁照顾妥当。
周祁自然不信。
他与胥春昨日里未起过争执,胥春谨小慎微,更没出过差错,断无所谓的失妥之处。
久料不出缘故,只当昏君又疯得平白拿人撒气,借自己当幌子。想罢自嘲笑笑:‘他一介戴罪之身,倒是挺废监管奴才。’
“这药都煎百八十回了,公子这会不喝,凉了再热味道会更苦。”
言罢,将药端离周祁更近点。
周祁听‘苦’打心底抗拒,气味再窜入鼻,不住侧首,避开时发现枕边包袱,稍愣了愣:“这是何物?”
“皇上说是镇国将军给公子的生辰礼物,具体是什么奴才就不知了。”
周祁欣喜不见,闻周未进宫一趟,还来偏殿瞧过自己,心中一紧:“我爹、”话止于口,未敢直言投毒之事:“公公可知,皇上今日与家父谈了些何事?”
小莫子不知情,心中却惊讶,暗想圣上料事如神,竟早知周祁会有此问,面色不显,拿君王事先教的话应他:“详细的奴才也记不清,将军原是想同公子说说话,皇上见您未醒,就没准将军打扰。出偏殿后,将军先是过问公子近况,知您身体转好,又与皇上谈了些政事,早膳前便走了。”
周祁心落下大半,后觉这奴才过于顺嘴,背书似的,登时又起疑:“此话算透露君王行踪,你冒然告之,不怕皇上晓得了怪罪?”
“殿中就您与奴才在场,公子亦非讨嫌之人,况是告发奴才对公子没好处,您犯不上。”
周祁将信将疑。
让小莫子将药放到桌上,道要先瞧礼物,喊人到殿外侯着,待门合上,打开包袱将衣物和木雕尽看过,悉数抱在怀中,眼鼻尽酸涩得厉害。
‘昏君辱他,也总有疼他爱他之人,世上尚有爹娘牵挂着他,命数廾舛,似乎不那么苦了。’
眼眶湿湿热热,仰头没逼回泪,反接连的滚落更多,周祁轻咽一声,明是身残志颓的废物,却叫亲长看作挚宝,委屈叠踵,奔死念头终究是淡了。
情绪过去,喉干舌渴得紧,欲到桌前倒杯水喝,却看身上仅着里衣,如今失了正殿时有的待遇,衣物另无专人准备,周一和小顺子不知怎也不在,没得可穿衣裳,只好先拿周夫人制的新衣穿上。
穿时从中落出封信纸。
疑惑打开,观是周未笔迹,行行句句看得仔细,默读至尾,目光在最末处顿住:‘得空闲时,常携圣上归家省亲。’
携昏君归家?
又是‘常携’
省亲乃是探望长辈,他回府是应该,孝道当尽,那昏君去
君主孝臣已为大稽,莫论此言有凌驾皇权之嫌,罪不容诛,他爹爹断不会如此糊涂。
直觉反常,纸上又确为周未字迹,口风亦如一贯,莫非是那昏君作怪?
也不对,凭昏君多疑,信能到他手中,里头内容褚君陵必定亲眼审过,最重君威之人,会容个罪臣踩到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