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行至太和门,由褚君陵搀着周祁到天子正殿,文臣武将随其后,宫婢奴才恭身垂首,与宫中侍卫侯于两侧。
至丹陛前,朝臣止步,周祁侧头望向褚君陵,相顾一笑,缓缓踏上青玉石阶,任由他领着自己站到象征着帝王身份的高位前。
按册封礼的规矩,该由褚君陵坐上龙椅,周祁于御前跪定,待德观念完册封圣旨,叩首谢恩,再才由奴才将代表着皇后身份的座椅搬来,坐下与君王一同受百官朝拜,即算礼成。
这皇后座势也大有规矩,该由金丝暖木雕制,凤鳞腾纹于身,高宽低窄各有讲究,尽要彰显凤仪和后权,又不能越过皇帝去。
奈何中途出了点岔子。
褚君陵以为拿把破椅子论尊卑是折煞了周祁,更不舍周祁人前跪他:又不是立家规,世俗的三纲五常,尽比不得他的祁儿重要。
遂现改了礼程章规,晓得周祁顾忌着规矩不敢放肆,趁人不备一把按到龙座上头,与其比肩而坐,紧伸手将对方掌心握住,轻朝人眨眨眼,示意他安心:“万事尽有朕在,你且受着便是。”
紧又高声与众人道:“朕与皇后共享天下,何至吝啬一把椅子。”
德观见褚君陵不按计划好的来,心中着急,怕误了时辰不吉利。再被君王眼神恐吓住,也顾不上合不合体统,只好硬着头皮将流程往下走。
听褚君陵这么一句,脚下差点一个踉跄,心说这根本就不是椅子,这可是龙椅!是皇权的象征!
册封还算顺利,待到最后受众臣朝拜的环节,褚君陵又不甚满意:“皇上该陪朕万万岁才是,只千岁怎么够。”
要众人一并称喊万岁,众臣又惊又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求助看向德观,身为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又是宫中总管的德观擦擦额头莫须有的冷汗,小心提醒褚君陵:这万岁是帝王才能称得,称皇后为万岁,等同是昭示天下有两个皇帝,这这不乱套了么。
周祁也知不妥,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他和褚君陵长命百岁不定都得要靠运气,真到千千万万岁,那不得成精了?
轻朝人摇摇头,示意他莫任性妄为。
褚君陵也是不容人挑衅自个权威的主,见底下大臣无人吭声,冷笑道:“大好的日子,诸位莫逼着朕见血。”
说罢朝宰相等人看去,宰相深知君王性情,想达到的目的不计代价也要得到,不敢将人惹恼,无奈,只得顶着压力做这表率,当先朝周祁一拜:“臣等恭贺皇上皇后大婚,吾皇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无法,亦不敢触褚君陵逆鳞,只得个个叩首行礼,齐喊几声“万岁”。
大典过后,太和殿设宴,以邀众臣共进晚膳。
褚君陵没心情管这些个大臣情不情愿,等按人头收了礼,命奴才拿到库房搁着,随周祁一起敬过众人,客套几句,便将现场交给忙得脚不沾地的德观,转头带周祁回了殿。
周夫人全程见证,从将周祁交与皇帝手中,到册封大典,再到夜里宴请,以往总担心皇帝薄情寡义弃周祁如敝履,如今亲眼见着他兑现承诺,真废除后宫仅要周祁一个,心中感慨万千,眼眶禁不住有些湿润-
“祁儿。”褚君陵染上些酒气,面色微醺,却是没醉:“朕今日当真高兴。”
周祁点点头,回想以往种种,入梦似的:“臣也高兴。”得偿所愿,再高兴不过,只是不知怎的有些鼻酸:“今日之事,臣竟盼了两世。”
“怎的难过上了?”察觉周祁情绪不对,忙揽过人瞧了瞧,见他眼角泛有湿意,低头落了个吻:“莫想那些不开心的,朕与皇后承天顺命,天命赐的缘分,仅两世怎么够。”
他与周祁还有的是后世,下一世,再下一世:“朕与皇后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周祁呢喃一声,随即也释然,朝褚君陵缓缓笑开:“那便生生世世,皇上应了臣的,可莫失约。”
“朕不失约,你快莫难受了,朕瞧得心疼。”竟还哭上了,突来的情绪搞得褚君陵有点手足无措。
“臣高兴才哭的。”
褚君陵轻嗯声,轻轻把人护在怀里,承诺往后再不会叫周祁难过,又说大喜之日合该庆祝,周祁情绪渐稳,听得褚君陵如此说,想到他今日豪掷千金万银和若干玉珠元宝的事儿,没得调笑起来:“皇上也打算将金银财宝扔一把给臣?”
“朕的就是皇后的!”哪来扔不扔的话,不满周祁见外,按住人狠一顿调教,待瞧周祁面色转绯,喘息也微重,神秘兮兮的喊人闭上眼。
周祁不知褚君陵搞什么名堂,狐疑照做,隐约听得外头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像是奴才将什么东西抬了进来,想开口问,紧被褚君陵拿缬巾绑住眼睛,在脑后不紧不松打了个结。
“皇上?”
褚君陵没应话,抱起周祁就往外走,周祁不防身体突然腾空,下意识靠着对方肩头,昏暗中被放到把椅子上
椅子?
周祁心头打笃,隐隐预感不妙:“要做什么?”
褚君陵还是没声,周祁眼看不见,心有些紧张。
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想褚君陵不会伤害自己,身形放松些许:“阿陵?”
这回褚君陵总算是应了:“好好坐着,朕去找点东西。”
再就听褚君陵到内殿翻箱倒柜的声音,周祁疑虑更深,问褚君陵找的什么,就听对方道声‘找到’,语气含着迫不及待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