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他抬眼看向周少言,“小段顺是受害者。”“什么?”周少言惊讶了。温励驰于是耐心说了一遍,段顺说他已经不期望有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了,对于忙忙碌碌的人们来说,那也确实只是一件短暂的饭后谈资。温励驰理解他,人确实要往前看,可来时那条被泼了脏水的路,至少,段顺看重的朋友,他们身边的人,得知道那条路是干净的,段顺只是踩脏了鞋,但从来都光明磊落。这些事情段顺难以启齿,那就他来解释,不仅仅是周少言,还有更多的人,他都得让他们知道段顺的清白。温励驰觉得自己的措辞其实并不煽情,没添油加醋,也没缺斤短两,只是把前因后果平铺直叙了一遍,但那段经历本身已经足够令人心惊了,他还没说完,周少言的眼睛就红了,咬牙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他……”那样子,真像之前的他自己,温励驰叹了口气给周少言递了张纸,等周少言抹掉眼泪,他再三提醒,告知他自己知道就行了,可以告诉萌小龙,但不要去段顺面前提起,段顺近几天心情不太高昂,别去触霉头。周少言点了点头。这场谈话到最后也并没有什么结论,反而成了一场听证会,学生时代以后温励驰就没试过一次性讲这么多话了,他讲累了,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就把人打发走了。周少言关门之前还留了句话,说:“励驰,你这个人太多人捧,所以我一般不爱夸你,但这事儿,你要是真把小段顺娶回家了,我怎么着都要敬你一杯。祝你和小段顺幸福!你们过得好,给我和龙哥也算是撕开一道口子,你和小段顺婚礼那天,我一定和龙哥手牵手来喝你们喜酒。”温励驰朝他笑了笑,没说话。时钟滴答走着,温励驰知道该走了,段顺在家等他吃饭。可他就是走不动,视线很平静地一直盯着办公桌上相框里的那张合照,里头是他和他母亲十几年前的一张合照。反驳周少言的时候他说他们俩情况不一样,周少言理解成他家反正没有人有资格压他,当时他没解释,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周少言至少还可以有这样的烦恼,人永远只会被自己在意的人绑架,而他在意的长辈,所有的亲人,或生或死,都早已离他远去了。前几年吧,他一直坚持每年过年都拨打一个越洋电话,他妈没有换过电话号码,但很少会接,接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彼此沉默一会儿,互道祝福然后挂掉。他妈妈,包办婚姻下的受害者,离开的时候她就说了,家族给她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以后再也不想听到任何温家人的消息。他也姓温。再后来,具体什么时候他记不清了,反正是段顺离开以后没多久,他爸还没去世的那会儿,他得知他妈妈再婚的消息,对方是一个大学教授,钢琴弹得很好。他妈妈从前就是个舞蹈家,那个外国的大个子,别人偷偷拍下发回来的视频里,看得出是真心真意疼爱他母亲,给他妈妈做钢伴的时候笑个没停,眼睛就没离开她。他没把这件事告诉他缠绵病榻的父亲,他爸一直不理解他妈为什么要走,每每提起那场失败的婚姻都只会说,她在胡闹。让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不会给出祝福。那以后,温励驰再没拨通过那个号码,本来呢以前他之所以定时定点一定要打那通电话,也就是怕他妈妈不幸福,他父亲已经让她受了很多年苦,所以不管他妈妈怎么看待他们父子俩,他得去提醒他妈妈,你还有依靠的,你儿子永远是你的依靠。她终于找到了幸福,再去联系,就是打扰了。可今天,他鬼使神差又拨通了那个电话,因为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曾经悄悄分享过他妈妈的幸福,如今,也想把自己的幸福分享给她。电话响了很久铃,对方可能也有点犹豫吧,但最后,还是被接通了,听到熟悉的轻柔呼吸声,温励驰先开了口,“妈,我要结婚了。”段顺都鼓起勇气去联系段叔了,他这边可不能掉链子,新人备婚,头等的彩头就是父母的祝福,他郑重地介绍起他的爱人:“和小段顺……你认识他的。”可能是有点猝不及防吧,那边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是beta。”温励驰微笑着说:“嗯,忠诚可爱的beta。”段顺的性别,曾经他为之惋惜过的性别,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可以让他如此自然骄傲地介绍出来了,“妈,你怎么想呢,除了你,我好像没有想要征求祝福的人了。”“励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