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他膝行到了温励驰旁边,并不说什么,只是傻傻地伸出了手牢牢握住温励驰的手。黑暗中,温励驰一双眼沉静而戚然,噤住声,也瞧着他,有点疑惑,还带着点纵容,像是想看他会做些什么。段顺什么亲昵的安抚都没有,他只是摩挲着那只宽大的手掌,钻木取火似的,很笨拙,很努力,好像要把什么力量通过这样的接触传递过去。投影幕布的光昏暗不明,温励驰在那晦朔不明的光里,突然慢慢笑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闭眼把他拉进了怀里,下巴搭在他瘦弱的肩膀上。这是个扎扎实实的拥抱,他们日夜相处,可很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候。关于这天,由于温励驰的回抱,段顺整个脑子激动得混混沌沌,基本记不得什么了。印象里,只记得温励驰的力气真大,抱得他的肋骨都在痛,至于温励驰是不是真的被他安慰到,他一点也不记得了。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温励驰真如自己所说,上层阶级的alpha和oga都是没有心的,那么现在的金桥又算什么?他还在温家的时候,从没见过温励驰有交往超过这么久的oga。什么“爱是虚无,爱是不切实际”,他想,他真是太傻了,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什么丧心病狂的誓言发不出呢,温励驰随口一说,他偏偏真信了。“发什么愣?”他好久没作声,温励驰皱起了眉,面色冷淡而疑惑,跟当年死死抱着他想念妈妈的年少alpha大相径庭,“都记住了没有?贺卡就写,祝金桥先生杀青愉快,你亲自写,他爱炫耀,会发到网上去,花店的人喜欢乱写一通,字太丑了他又有名堂要讲。”多亲昵的抱怨啊,段顺感觉正有人往自己的心脏上挤柠檬汁,细细密密的汁水,咬得他的心发涨,嘴唇都打起颤来。“好。”他听见自己答应下来,像许多年前做的一样,习惯性地简单重复一遍温励驰的指令,“保加利亚红玫瑰,署您的名字,送给金桥先生。”“不错。”难得的,温励驰给了他个好脸色,这会儿两个人也差不多走到了大门口,萌小龙缓缓开着车过来,停车下车,走到靠近他们的这一侧,打开后车门,朝温励驰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励驰弯腰坐进后座,临关门了,又扭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住段顺:“后天起,你暂时顶一段时间周少言的班。”段顺确实是太闲了,他布置起任务,“就跟你以前干的差不多,居家办公就可以,不需要来公司,处理不了的就跟我说。”“我生着病呢。”段顺顾不得伤心了,那以后他岂不是从医院点完卯回来,还得一刻不停的去打工,驴也不能这么连轴转吧,这可恶的大资本家!“废什么话,你还没到躺着动不了的地步,”温励驰有点儿不耐烦的抬手看了看表,“能跑能跳的,还有闲心做饭吃。”“我……”段顺张嘴就想反驳,谁说他能跑能跳的,他塞着一屁股棉花呢。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往外说,太羞耻了,他嘟嘟囔囔:“您也稍微尊重一下我的病,好歹是个绝症。”他嘟囔得很小声,但温励驰听见了,一下子拔高声音:“绝什么症?只要不是癌,叫得上是病?我他妈联系人去攒饭局,腆着脸去跟一堆脑满肠肥的贪官敬酒,就为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和医院。花了老子这么大功夫,就是砸钱,我也给你砸个长命百岁出来!”他竖着两道眉毛,愤怒的手指差点戳到段顺额头上,“你就给我把心放肚子里,安安心心治病、做事!年纪轻轻想那么多,你不得病谁得病,一天到晚脑子不知道想什么,没病死也愁死了。”又是一顿训斥,段顺听得脑子一团胡,胡完,过了一阵,后知后觉把温励驰的话再琢磨一遍,心尖儿不可置信的颤了颤。走到他家少爷这个位置,根本不会再有需要亲自敬酒的饭局了。可温励驰刚才说了什么,他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为了他,温励驰竟然放下身段去做饭局求人了?但这些天,明明是周少言陪在他身边忙前忙后。段顺脑子一嗡,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进了一个误区。因为所有的程序都是周少言带他去办的,所以他一直默认上面的关系当然也是周少言疏通的,但真是那样吗?“什么酒局?”段顺倏地抬起眼睛看向了温励驰,眸光亮晶晶的,比刚才有神采多了,“我能治上病,是您亲自去给我找的关系?”温励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生气说漏了嘴,他默然良久,倒是也没否认,“不然呢,你以为你少言哥的面子那么大,那个基地说是医疗机构,实际上根本是个政府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