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看书,眼珠子却半点没往书上搁,时不时往门上瞟。他是在等人。六点的时候门轻轻地被叩响,他心不在焉的,吓得肩膀一颤,书跌下来,不偏不倚砸中了他的鼻子。高挺秀气的鼻梁上顿时有了个红印,他痛,却来不及喊痛,将书一扔,飞快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呲牙咧嘴地穿上拖鞋“噔噔噔”跑去开了门。门口是温青莲,温柔素净的一张圆脸,笑意盈盈地,“里头乒乒乓乓的,我以为你还没起床呢。”她手里是一个汤碗,面条白毛线似的烫在汤里,卧了蛋和几片青菜,香味袅袅。段顺眼睛都看直了:“哇……”昨晚温姨特意拉住他叮嘱,“明早上温姨给你做早餐,起早一点,别跟你爸说啊。”这样神神秘秘,他当然是马上就猜到温姨是要为他的生日亲自下厨。长寿面还是奶油蛋糕,他猜了好久会是哪一个,他倾向于是面,但温姨最近沉迷于烘焙,所以还真不太拿得准。这个惊喜他期待了一晚上,居然猜对了,笑得简直合不拢嘴,“我早就起来了。”“十六岁了,真好啊,长成真正的男子汉咯。”“早就是了,”段顺腼腆地笑了,把进屋的路让出来,小声争辩,“去年分化完我就已经是了。”“好,是呢!”温青莲两眼弯弯。进来以后,温姨并没停留太久,只把碗放下,讲了两句吉祥话就匆匆下楼了。段顺也理解,暑假是社交季,也是水果丰收的季节,温姨既要帮温励驰和温叔叔准备各种社交宴会的着装、配饰和礼物,还要督促农场的女工去收熟果子,每日在纸醉金迷与归园田居两个世界里穿梭,简直分身乏术。他吃东西的速度一向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爱心生日面吃光了,吃完,他迅速地下了楼,趁着还没什么人进厨房,偷偷洗了碗。把碗擦干,他蹲下去把碗塞进消毒柜,这时候,后背突然被什么顶了顶,动作不重,闹着玩儿似的,但他还是吓了一跳。他很怕身后的人是他爸爸,要是让他爸发现温姨给他过生日,肯定会发脾气,他实在不想在今天跟他爸吵架。他骤然回过头,身后站着的,却是一个高个的年轻少年,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条纹真丝睡衣,趿着一双黑色软底拖鞋,白皙的足背被垂感很好的睡裤淹了一半,一只脚在鞋里,另一只脚则踩在鞋面上。很明显,刚刚碰了他肩膀的东西就是那只不好好穿鞋的脚。是温励驰。“少爷,你走路要出声呀。”段顺马上松了口气。他把碗放进了消毒柜,然后转过头,却不是要起身,半干不湿的手在校服的衬衫下摆上迅速擦了擦,下一步,他轻轻捏住温励驰的脚踝,抬头望了望对方。温励驰的脸色很臭,但没拒绝他心虚的示好,顺从地任他握住脚塞进鞋里,“我怎么没声音,是你没带耳朵。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怎么,改行做厨娘了?”“没有,饿醒了,就……”段顺没有撒谎的本事,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就下来吃个面条。”“什么时候学的做饭,我怎么不知道?”“不是做饭。”段顺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不都是锅里出来的,有什么区别?”温励驰抬起右手扶着自己的后脖子左右歪着抻了两下筋,昨晚上打了太久球,睡一觉起来,他饿得眼睛发绿,“给我也煮一碗吧。”“我做?”段顺连忙摆手,心里暗呼完蛋,“我煮东西很难吃的。”“不好吃你吃的只剩汤?”温励驰瞥了一眼透明的厨余垃圾桶,瞪着他。段顺跟着看了一眼,果然,垃圾桶里面只有一些残汤和葱什么的。都怪温姨做得太好吃了,他一口面都舍不得剩下,他心想,人果然是不能做坏事,报应这不就来了。做饭他是不行的,可温励驰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就是不行,他也得行一个看看了。硬着头皮,他开了火,可说到底,他哪里会煮东西,太紧张,火一开,居然先丢了把面进去。温励驰站在段顺身后,看他开火,看他架锅,表情一直津津有味,直到看到那把冒烟的面。他疑惑地抬起了一边眉毛,隐隐约约地,他心里觉得段顺的步骤有哪里不对劲,可他打出生就没碰过灶台,所以一下子竟然看不出究竟问题出在哪儿。两道目光如芒在背,段顺握着锅铲,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温励驰从十四岁分化成alpha以后身材飞快变得高大起来,这样一个比起少年更像男人的年轻alpha杵在旁边监工,实在太有压迫感,偏偏,他还一点准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