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几人都能瞧出苏羲和心情不好，他们想如果自己是女子却被夫君如同商品一样出售必然会愤怒，伤感吧。
季子潇皱眉：“怎会有这种风俗？”他又看向萧瑾，问：“咱们律法可允许？”
萧瑾不着痕迹的瞥眼苏羲和，才开口：“目前典妻这种风俗还没纳入《大雍律》。”不过，他在心里想，这种风俗不可放纵，等他调查之后必然要向皇上谏言，有必要重视起来。
涉及到礼法，伦理的事儿都不是小事。
苏羲和闻言，蓦然转过身，摊手，仿佛再说，看吧，看吧。
她又说道：“典卖妻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讲是奇耻大辱，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骨肉分离。咱们大雍建朝不过堪堪三十二载，正处在修养生息，强兵富国之时。说实话，现在大多数百姓的日子比在前朝时好多了。那时候，天饥岁荒，典妻卖女是常态。男子疾耕，不足以粮饷；女子纺织，不足以帷幕；百姓靡数，孤寡老弱，不能相养。百姓们上无寸瓦，下无寸土，典妻卖女是为了活下去，许多妻女也是自愿卖身，天灾之下，无人可抗。可如今大部分百姓生活都好了，活下去基本没问题。。。。。。”
季子潇接过话又问：“那为什么还有典妻？”
“一是前朝多年遗留下的风俗，二是现在不少丧良心的人把典妻做成生意，如果公子有兴趣不如到花街美人尖多番观察，必然能叫您大吃一惊。”苏羲和笑着说道，仿似无意，可萧瑾却听出了她心中的不平，她的言辞都在引他们去关注这件事。
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前朝是天灾，现在是人祸。
季子潇像没听出来，还接着问：“你不能多说说吗？”
“贵人们关注的自然是上层贵族，权族，皇族的精英文化；可我觉得真正的国之基实正是下层那蒙昧野蛮的各地风俗，从风俗里看世间常态。西汉贾山在《至言》中提出‘风行俗成，万世之基定’就可看出风俗的重要性啦。”苏羲和说完，莞尔一笑。
船上静默，萧瑾心惊，他第一次觉得女子不必非要读《女戒》《女训》《女论语》这些书把她们都养成了标准的模子，萧瑾如今认为女子还是有不一样的灵魂好。
季子潇沉默片刻后，似开玩笑，“小娘子，觉得我可是典妻之人？”
苏羲和一愣，她没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公子容貌艳丽，纤妍洁白，不知您是否擅骑射？”
季子潇惊诧，还没人夸她夸得这么直白，他讪讪说道：“不擅。”
苏羲和笑得更灿烂，眯起的眼睛透着狡黠，连声道：“可惜了。。。可惜了。”
还没等季子潇问可惜什么？苏羲和已经把香汤包放在小桌子上，拎着桌子到船边，忽而上了岸。她搬着桌子走两步突然回头，笑着说道：“公子们最好还是夜间去花街，多听多看多聊天那才有意思啊。”
季子潇也笑着用力挥手，“苏娘子，苏娘子，还会再见的。”
苏羲和像没听到一样，略微躬身搬着小桌子快速往家走，头也不回，她可不想再见，两个世界的人。
萧瑾双眸看向苏羲和的方向，她聘婷袅娜的身姿因搬着沉重的桌子而微微下弯，纤细的腰肢更凸显俏挺的浑圆，衣裙摆动间，像有一根羽毛在他心尖不停刮蹭，勾得他喉头发痒，想要做点什么，他赶紧收回目光，换个坐姿，不敢再看。
这一刻萧瑾才发现原来自己眼中并不是无美色，而是之前没有能入眼的美色。
季子潇也收回目光，呆愣愣自言，“苏娘子这种人间尤物竟然还夸我好看？”
萧瑾第一次仔细瞧季子潇的长相，确实艳丽，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季子潇不解：“笑什么？”
“容貌艳丽，纤妍洁白，擅长骑射，夸你堪比大美男韩子高也。”萧瑾解释。
季子潇听后也得意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脸色涨红，愤懑地用力拍船沿，“大胆的小娘子。”
萧瑾哈哈大笑，声音爽朗，他嘴角翘高，肆意洒脱，谁人都知，韩子高之美，犹如美妇人也。
苏娘子的意思莫不是让他典租自己？
季子潇气过了，心气又顺回来，不管咋说，苏娘子也是第一个在萧瑾面前先夸她的小娘子，他冲这点就高兴。
季子潇余光瞥眼撑船汉子，从二人对话中能知道他们很熟，他没话找话，正巧看到刚才苏羲和坐的地方放着四枚铜板，他指着铜板说道：“木子大哥，那有四文。”
木子一看还真是，感叹，“这丫头。。。。。。”
季子潇没接话头聊苏羲和，而是问：“你是常年在湖上做工？”
木子笑着说：“夏季，节日就撑船运运客人，有时候在码头搬货，冬天就打点零工，一家四口不富裕但也饿不死。”
季子潇张口就夸，“一看大哥你就是个能干的。”
木子黝黑的脸有点羞色，说道：“还是我家娘子会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