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伏尔微微点头,适时补充道:“这样大的数目,牵利人不见得答应。”
“利所趋,无不至,”阿如看向答伏尔,“主上忘了,牵利人才不管什么时局政局,有利便可。”
他两个你来我往,其他几人才听明白,恍然问道:“公主的意思是,咱们只需沿商路派兵驻守,明着是维护商路畅通,实际上逐步控制商路,叫大周设立的州郡名存实亡?”
这是稠的稀的一锅捞了,完全不给大周一丁点油水。
这样不留情面,真的是大周自己的公主想出来的计策吗?
见他们奇怪看向自己,阿如知道是时候明确自己的立场了,微微一笑道:“诸位首领别误会,此举实际上也是为维护两国边界安宁。毕竟盗匪横行,百姓饱受苦难,我这个大周公主总不能辱没了我朝皇帝寄予的厚望——固安固安,不就是希望我固边防,安社稷吗?”
已经不是不留情面,这是要釜底抽薪。
几位首领都听傻了,呆呆看向答伏尔。
答伏尔只知道阿如想用商路换牵利人的粮食,却没想到她还有趁机扩张这一层意思,有些担忧的问:“虽说这一带盗匪猖獗,可如此明目张胆用兵,只怕周人也不是好糊弄的。”
“那就让周人自己来请我们……”阿如指在地图上大周境内安故县纥奚马场的位置,“主上知道这个地方吗?”
答伏尔只一眼便蹙了眉头,那里曾是漠北最肥沃富饶的土地,亦是阿依幕的家乡踏沙部的马场,他怎么能不知道?
不止答伏尔,在坐的几位首领也都变了脸色,阿如不知道这个缘故,以为答伏尔没明白,解释了一句:“此地分属大周安故县侯嵇氏管辖……”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嵇氏,答伏尔便想起三十年前联合周人踏平漠北的踏沙部,一掌拍在议事的长桌上,气得七窍生烟:“我漠北儿郎,就是饿死,也不愿与畜生为伍!”
反观其他四位首领,俱是神色历历,气愤不已:“没错!绝不与畜生为伍!”
怎么回事?
不能怪阿如不知道,从小陆松鸣在沙盘上教她演练天下兵马,却刻意避开有关踏沙部的一切,从来也没跟她说过。以至于她虽能将如今天下局势说个头头是道,却当真不明白这里头的恩仇过往。
“主上……”阿如忙问,“是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答伏尔拳头还死死攥着:“其他事情都可以商量,唯有此事,若要我漠北与他们合作,决计不可能!”
他们?还是她们?
阿如连忙回想,嵇县侯虽有爵位,如今实在掌权的却是主母楼氏,且算年纪,楼氏夫妇与答伏尔确实相当,难道他们真与漠北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仇怨?
得搞清楚再说。
识趣地不再说话,阿如将手里地图折好,起身颔首与几位首领说:“诸位首领见谅,主上今日不适,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议。雪天湿滑,各位首领也不必急着回去,就在王庭歇了吧。”
说完唤了巴丝玛进来吩咐,几个首领也心情郁郁,回去休息去了。
抬起答伏尔手臂将自己塞进他怀里,阿如轻抚答伏尔胸口,小心翼翼地说:“若是阿如说得不对,主上教我好不好?不要生气……”
答伏尔不说话,却也没推开她。
阿如也不着急,游鱼似的钻进答伏尔怀里,娇娇小小如同婴孩,仰着脸不无崇拜的说:“主上不喜欢的人阿如绝不会碰,过冬粮草的事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绕过去……”
阿如本就生了双浅色瞳孔,亮晶晶的如同琥珀,答伏尔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好看又熟悉。
如今这样仰头映在自己眼中,答伏尔更觉得记忆里某个深埋着的影子跳将出来,恍惚像是回到三十年前,第一次看见阿依幕的时候。
“阿依幕?”答伏尔晃神,紧抓着阿如胳膊问,“你回来了?”
来漠北第一夜就听过这个名字,阿如不会忘记。
“我不是……”
阿如才要反驳,答伏尔忽然就发疯似的一把扯过她胸前衣裳,一手已经紧紧掐住她脖子,近乎疯狂的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人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叫你们置同族兄弟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