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她更合适的昭王妃人选了。
萧九矜知道皇帝想要什么,皇帝不指望她留住昭王的心,只要她留住一分夫妻情义便足矣;如此昭王起事便会有所顾虑。
萧九矜知道,可萧九矜偏不。
她喝酒逗鸟逛花楼,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人人说她不愧是来路不明的公主、全无皇家风范,说她往日的乖巧不过是伪装,骨子里仍是放荡的做派,一嫁人便露了馅。
可萧九矜却觉得,如此装疯卖傻快活度日,倒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皇室威严?
与她何干。
那时皇帝召见她,她永远是跪在地上仰着头的。而如今,她则成了高高在上的一方。
当看见大殿里跌入泥沼的皇帝,饶是萧九矜再冷静也满怀愤慨想上前嘲讽一番。而当她看见皇帝眼中的恨,她却忽地感到无趣。
她一眼便知皇帝如今是个什么心境:他当然恨啊,恨自己当作棋子的女儿活了下来,自己爱的孩子们却去死了。
而他还要靠着这个讨厌的女儿,才可能活下去。
“所以,乐安,你要为他求情么。”谢绍冷眼旁观了萧九矜与皇帝“父慈女孝”的场面,眸中晦暗不明,出声问道。
萧九矜摇摇头,将裙摆从皇帝手中抽了出来,从那些往事中回神。
“不,他是生是死、如何处置都与我无干。”她看向谢绍说道。
“旁人不知内情,你我关系你自心中知晓;我会带着萧遥离开京城,此次来,只是想带走先太子的尸首。”
于她而言,京城实在并无什么值得她留念。
“萧遥?”而谢绍敏锐地抓住了萧九矜话中陌生的名字。
“女儿的名字。”萧九矜平静道。
她见谢绍短暂的沉默了,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惊愕中碎裂。
她忽然意识到谢绍可能是误会了些什么,可也觉得解释似乎没什么必要。
于是她只是拢了拢女婴的褥子,静静为其挡住寒风,转头看向谢绍:“我离开,应是正合你意。”
“就对外传说——昭王妃与旁人私奔了。如此你便能择一位出身显贵的皇后,也不必受万民所指。”
“而若是你在意世家的想法,也可先写封休书休了我。”
谢绍沉默了。萧九矜见他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露出了复杂且含有深意的眼神。
“好,那便如你所言吧。”他说。
他走到御座前拿起龙案上的紫毫,蘸墨落笔,写下的却是“和离书”三个大字。
洋洋洒洒数百字,不过半刻便写成,他在其下签上自己的名字。
萧九矜上前,亦落笔著名。她看到“和离书”三字心中虽有惊讶,可却并未多说什么。她吩咐侍从将先太子尸首带下去焚烧,见着兄长从八尺男儿,变得只有手中玉盒子大小。
“可惜,没能让阿兄走的更体面些。”萧九矜喃喃自语。
她知道凭谢绍雷霆手段,允许她带走骨灰已是宽容;可见从前意气风发举止雍容的君子死时是这般满身血污的可怖模样,她依旧忍不住痛心。
毕竟太子,是这宫里难得的好心人。
萧九矜等着和离书墨迹干涸,将其折入信封中,放在了案上。
“——谢绍,夫妻一场自此别过。”
“往后再见,便是陌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