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义诊的日子又到了。
医馆比平常开门更早,却依然早不过被病痛折磨怕了的穷苦人,他们之中许多半夜便前来排队,只为能早一些看上病。
今日,抓药的差事给了福禄。
他也拜师有这么一段时日了,师父有意让他多实践熟悉熟悉,抓药这种不容易出错还可巩固所学的事最合适不过了。
他十二三的年纪,身量还未长起来,比黎繁这样娇小的个子还要矮上一头更多,遇着药橱上高些的药斗,总得踩个小凳子,哼哧哼哧,好不忙碌。
黎繁则是照旧坐在前堂。
大病急病之人,若非家中实在困难,往往都不至于拖到义诊日大排长龙。因此来义诊的人多是些常见小病,没让她遇见真正棘手的。也只在这时,她才觉得自己真有了些大夫的模样,好似能离开师父襄助独当一面了——如果忽略她不能自医这件事。
闭馆之时天色近暗。福禄累了一天,却也还是没能躲过师父的考查,哭丧着一张脸。
黎繁同梅儿便摆好饭等这二人。
她早就料到了。师父给福禄安排了抓药的工作,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督促他熟悉书中所学。她如此清楚流程,自然是因为她也受过,不过那时师父到底念着她身子没恢复好,总不敢叫她太劳累了。
等四人用过晚膳,已经快到了安置的时辰。
黎繁赶紧去熬自己的药。
师父走到她身旁,看着她手上熟练的动作,没瞧见哪有差错,满意地点点头:“你这段时日服用此药,可有何不适?”
“没有。”黎繁摇头,“若有什么,我会同师父讲的。”她决计不会拿自己的身体胡闹。
“好,你自己留意着些。”
师父没多过问,转身上楼。
明月高悬,夜已深了。
不多久,入梦。
自从上次,一个大胆的想法便在黎繁心中生了根。
她的梦境不知为何永远生在这艘船上,就像是被什么所困住,挣脱不得。
那倘若她自己在梦中逃离此处呢?
逃得出最好,逃不出也能算是一次有理的试探。
这一次在梦中醒来,他没有在身边。
黎繁唤来了那小丫头。
“夫人有何事吩咐。”
“你……”黎繁试探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面上颜色变化,但还是恭敬回答:“奴婢是水灵啊……夫人……”
原来她的名字叫水灵。黎繁心中记下,觉得自己在离开前,总得先试着再问些什么。
“水灵。”黎繁无视水灵的欲言又止,“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夫人说什么?”
“我问,我们何时打道回府?”
那丫头不再言语,像是被什么难题为难住了,却又更像是戏中的偶人,脱离了剧本与操纵者的安排,无声无息,定在原地,面容呆滞。
看来师父说得有理,她梦中人若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也并不会凭空编造一个回给她。
换一个问题。
“我夫君他去何处了?”
水灵像是没想明白她这莫名其妙的话:“夫人您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望着水灵诡异呆滞的面容,心上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