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妖怪,虽然常听到一些传闻,却没有想过,妖怪就在他的身边。
他还和这妖怪同床共枕好多年,想起来他就觉得害怕。
慧娘后来又回来找过他三次,他三次都不见。
最后一次,慧娘留下一封手书和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婴,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沈大将那个孩子抱进了家门,却没有打开那封信。
那时候沈识黛还小,交给林氏他就不管了。
慧娘走了以后,他常常独自一个人喝酒,那天他喝醉了,抬头看见了一轮明月高高的悬在天上。
低下头他早已泪流满面,沈大忽然好想惠娘啊。
后面这样的瞬间还有很多,有一天他吃着饭,味同嚼蜡,佳人的音容笑貌,慧娘的温声细语,他又想了起来。
沈大顶着满脸泪水跑去书房,打开暗格,拿出来了藏在里面许多年的一封手书——惠娘的手书。
他终于打开这封手书。
惠娘啊惠娘。
你何必呢?为了一个孩子,甘愿付出生命,甘愿去死。
沈大咽下喉头那口血,好恨自己,他更恨尚且年幼的沈识黛,带走了自己最爱的人。
后来怎么样了呢?林氏又是如何进门的……她是何时出现在他身边,他已经记不得了。
沈大仔细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可以用来搪塞柳凌珍。
一屋子的人都在盯着沈大,却瞧见他在发呆。
柳凌珍见旁边柳父茶杯里面的茶都快见底了,又见柳母捏着帕子的手越来越用力,帕子都被捏皱了,她正打算开口,就听那沈大开了口。
他说,“春和十五年时,有一老道士来了我们家,神神叨叨丢下一个预言。”
“他指着我的小女儿说,此女丧门星,半人半妖,你们家百年之内必定祸事不断。”
沈大喝了一口茶水,“敢问柳兄要是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你的眼睛里面容得下沙子吗?”
听到他此言的厅堂中的众人神色各异。
柳父被问得那叫一个头疼啊,妻子和女儿就站在旁边,这不是故意给人找难堪吗?
他想反问这沈大是不是喝酒了,怎么神神叨叨了,连自己女儿不是女儿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他当即回答道,“沈兄别乱想了,我对我女儿好得很,珍娘是我的掌上明珠。”
“前世多少年的修炼,今生才能有亲缘,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过得连狗都不如的。”
柳父意有所指道,“我也不介意再多一个人来我府上过日子,管她是人还是妖,周庄形形色色的人我见得多了去了,妖我也见了不少,我不怕,有些妖还比人更重情义呢。”
柳父这话一出,高下立判,柳母脸上出了点笑,柳凌珍直接点头赞同。
这沈大说来说去不过是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罢了。
可事实就是他确实没有好好养育过沈识黛,沈识黛血虚如此严重,重到大夫以为柳凌珍这个当姐姐的故意虐待妹妹,不给妹妹吃的。
柳凌珍想想就觉得这沈大作为父亲,当真人面兽心,他还在这里冠冕堂皇的为自己找补……
林氏听见这柳父话里话外的夹枪带棒,拿着柳凌珍开刀,阴阳怪气地问道,“珍娘呐,怎么脸色如此不好看啊?我们家大爷可是好生生回答了你的问题,极少见到大爷如此用心对待呢。”
真是好一个“用心”,柳凌珍真想拍手叫好,叫周庄的人都来看看这对夫妻的脸面,虐待骨肉至亲还有道理了?
忽地,她瞟见那林氏眼底翻白,她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异状,急忙拿手帕遮了眼睛。
柳凌珍正正瞟见这情况,心里面直直惊奇,这林氏当真奇怪。
柳凌珍派出去跟着林氏的人,这时悄悄来到她身边,对着她耳语道。
“姑娘不好了,那人带了一堆人去把沈小姐带走了,奴婢们拦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