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凡冷面一哼,甩袖回屋,宁玦不言,跟随在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似乎要单独聊一聊,不等白婳靠近,臧凡用力将书房门一关,震响的力道之大,威慑得白婳不敢冒然靠近,徒惹生厌。
她主动避嫌,退开几步,转身去堂屋收拾餐桌,准备刷洗。
今日劳作虽辛苦,但好在局面已经打开,若她之后能顺利留下,便有机会将微敞的口子慢慢撕大,润物细无声,一切慢慢来,若急于求成,恐怕会适得其反。
白婳身着单薄,蹲在院中棚屋下打水洗碗。
夜风有些凉,猎猎吹拂,掀起她青色素雅衣裙的一角,因双手久久浸泡在凉水里的缘故,她忍不住缩肩打了个冷战。
但没办法,宁公子的居处不大,统共四小间,除去一间稍微宽敞些的卧房,以及书房浴房外,就只余一间放置着软榻和桌椅的用餐堂屋。
这几日,她凑活睡在堂屋里的软榻上,勉勉强强得了个安身之地,但剩余空间不足,容不得放置厨灶,若是烧火做饭或者洗刷碟碗,都不得不去院外的草棚里。
天气和煦时还好,若遇刮风下雨,不仅生火炊饭不易,濯洗清洁时也容易受凉。
所幸这几日都是大晴天,初秋的温度也远不到酷寒的程度,不然她就算咬紧牙关也难以应付得来。
收拾完毕,白婳将盘碗整饬放入橱柜里,净手擦拭时,注意到自己被搓红的十指骨节,指尖冰凉,伸屈僵硬,不忍微微吁叹一声。
草棚里,萧瑟的秋风裹挟着她,裙角飞扬,发丝凌乱,金黄的落叶飘满院内各个角落,明日想要收拾干净,估计又要费一番力气了。
突然的,一股无法言说的委屈情绪涌上心头,白婳用力呼吸了下,抬手朝着眼角扇风,仰起头努力不叫眼泪往下坠落。
目光向上,瞧着天上星子那样闪亮,她痴痴遥望着,不知爹娘化成了哪两颗,守护陪伴着她。
她想念起留在京城的兄长,不是表亲,而是她真正的嫡亲哥哥。
两人期久不见,书信未通,不知兄长如今是否已从贬官的颓闷状态中振奋起来,还有嫂嫂、侄女,她们如今又过得好不好呢……
越是思念亲人,心底越觉得酸闷。
白婳敛袖抹了抹眼角,喟叹一口气后,身影落寞地步入屋内。
书房的烛火还亮着,她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放轻动作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暖手,而后本本分分坐在离书房稍远些的木椅上喝,全程安安静静,不影响任何人。
……
书房内,烛光曳动,两道挺拔昂立的影子清晰映在墙壁上。
如今天黑得早了,此刻刚到戌时,天幕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臧凡慢吞吞喝完一盏菊花茶,火气稍微消了消,开口详问道:“她不是今天才来的吧,前几日你对她的考验是什么?”
宁玦立在桌前,弯腰倾身,动作细致地执着一把香匙,为桌上的香炉添香料。
闻言,他动作不停,回复说:“今日是第三日。首日考验的是体力,我要求她将浴房里见底的水缸添满水,她应了下来。”
臧凡哼声:“就她那瘦弱身板,能挑得动扁担?”
宁玦:“一趟自然是挑不动,但她聪明换了小桶,从竹屋到石溪来来回回折腾了五趟,费了多倍的脚程功夫,总算把一缸水倒满。因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考验,第一关,算她过了。”
从石溪到竹屋是一段上山路,平日里罕见上来村民,倒不是因为宁玦霸道限制了村民们的行动自由,而是山顶附近除去一些野兔,并无其他可猎的野味,兔肉不稀罕,集市上卖得相当便宜,所以当地人家都懒得费力,专门跑上山顶来守株待兔。
所以慢慢的,这片上山路区域便成了宁玦平日练剑的地方,谨慎起见,他们布置了警示铃铛与暗桩机关,以防不坏好心之人窥私靠近。
一般从溪水边往竹屋去,只有一条狭窄山径可通达,但那是绕远的,若熟悉地形,挑水时可以直接走灌木丛方向,如此能省一半功夫。
那女人初来岘阳山,不熟路线,若为节省体力,或许会去探探小路……
臧凡眯起眼,联想到自己上山时注意到的那些被拆毁的机关,瞬间恼气质问出声:“宁玦,你别告诉我……因为怕她误触机关,所以你把我们先前布下的暗桩机关全部剪了线?当初那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好的!”
嗓音太大,有些噪耳。
宁玦拧拧眉,不觉此事值得臧凡如此反应激烈,回复时语气无波澜:“既然可以避免,又何必伤及无辜?”
“……”
臧凡血气上涌。
想到七八月份,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他顶着日头甘愿过来做苦力,即便被蚊虫叮咬得浑身是包,也依旧坚持留下帮忙布置暗桩。
结果才几月功夫,某人就用这么个荒唐理由把机关全部拆了?
面对臧凡控诉的眼神,宁玦神色平淡补充一句:“村里那几个孩童愈发顽皮,活动范围越来越广,万一他们追逐玩闹间跑上山巅,误触机关,我们不好交代。”
这才勉强算是个正当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