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春界的大战一触即发,鹿死谁手尚未得知,隔壁夏界的战斗却胜负已分。其实这场战斗本来也没什么悬念,修为金丹的李听鹤对上已臻元婴的裴文竹,就算来自魔域的小鹤选手在赛前放了一大堆鼓舞人心的狠话,也完全抵挡不了裴文竹的攻势。就算抛开修为压制,出身音道的裴女士本身也克制阵道出身的李听鹤,根本没什么看头。乌棠早就在他们刚过了没几招时便趁机跑远了,以他的精明劲,除非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掺和进这种事里,再给自己得惹一身腥,自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再一次被裴文竹操纵的藤蔓毫不留情地摔进沙土中后,李听鹤猛咳出一口血,四肢百骸传来难以忍受的痛苦,他忍不住弓起身子,试图缓解疼痛。眼下少年的模样可谓十足狼狈,周身遍布着细碎的伤痕,渗透出的血液将外衫沁出团团洇渍,用来束发的亮银色发带也在打斗中被不慎斩成两节,散落的黑发随风飘动,即便如此,却仍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恰在此时,远处那种怪物嘶吼声更加巍峨厚重,连带着足下的沙漠也微微震颤起来。裴文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天边源源不断成群向此处涌来的森森白骨。在那群龙骨怪物出现的瞬间,耳畔杂乱的打斗声陷入片刻的停顿,继而响起修士们细碎的窃窃私语:“那个便是传闻中守护秘境的龙骨怪物吗?”“这次竟这么快便出现了?据曾来过这里的前辈所说,他是在第五日时才看到这些怪物的。”“这下麻烦了。”裴文竹充耳不闻,她垂下眸,对上了那双掩在凌乱额发下已然被血色浸透的双眼。她默然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或是看到了谁的影子,竟鬼使神差般主动开口道:“虽然不想打击你的积极性,但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光凭努力是无法做到的。”李听鹤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撑着手臂,费力地坐了起来,脑袋微垂,面庞隐在阴影下,看不清表情。灼热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连发丝都镀上一层柔软的金光。天边密密麻麻的龙骨愈来愈近,带起一阵狂暴的疾风。裴文竹轻飘飘收回视线,正欲离开,耳畔突然响起少年沙哑的声音:“那种事情就算不用你说,我也早就知道。”她动作一顿。“无论是你还是陆衷,都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天才怎么可能会理解普通人的想法呢?一路顺风顺水的人,恐怕连不甘心是什么感觉都没体验过吧?”少年的声音很轻,但裴文竹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沙粒漫天的无边荒漠中,李听鹤忽地抬起头,双眸压着浓烈的情绪,狠声道:“不甘心难道也有错吗?!”这句话将他本就没剩多少的力气消耗大半,话音落下,他猛地捂着嘴咳嗽起来,殷红粘稠的血液顺着少年的指缝潺潺流出,落在波浪般翻涌的沙粒上,像开在荒漠中的花。裴文竹静静地垂着眼,在李听鹤的身上,她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总是努力追逐着无法达成的目标,即便知道或许自己想要的或许永远都无法实现,却依旧不肯停下脚步。她轻声道:“不甘心,没有错。”你也没有。李听鹤倏然睁大眼,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女人的声音极低,在灼浪逼人的沙漠中响起时,被狂风压得零碎不堪。他仰头对上裴文竹的双眼,她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无形中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李听鹤努力辨认了许久,也未能看出那种情绪到底是什么。“虽然立场不同,但我还是挺认可你的,当然,如果你还一心要找陆衷的麻烦,下次揍你的时候我也不会手软。”裴文竹垂下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才阿宓传来的传讯符,她无意在此多留,抬步便要离开,然而刚走出两步,她微一犹豫,还是回过头,认真道:“李听鹤,我记住你的名字了。”风声飒飒中,李听鹤怔怔地看着烈阳下那抹刺眼的靛蓝背影,轻抿了抿唇。“该死的陆衷”头顶灼热的天光被压境的密集白骨遮盖,依稀透出些斑驳的光点来,少年微弱的呢喃声被龙骨咆哮的声音掩盖:“我真是”羡慕你啊。-带着些森寒冷意的寒霜勾勒出团团莹白,站在婀娜挺立的梅林下的三人面面相觑,陷入到一片诡异的沉默中。血缘关系?陆衷一脸惊悚地点评道:【我看出来了,这哥们就是个庸医。】谢玉昭深有同感。哪怕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能够证明上姜和陆衷有血缘关系的有力证据。先不说这俩人的明晃晃摆在那里的年龄鸿沟,别说母子了,上姜做他的曾外祖母都绰绰有余,若他们二人当真是什么沾亲带故的亲戚,没道理陆衷身上一点妖修的痕迹都没有。,!更何况当初陆衷能和上姜挂上钩也是因为上姜误以为他是陆采芳的好大儿才给带回魔域的,若不是出了意外,恐怕他们两个这辈子都没什么交集。在陆衷的推搡下,谢玉昭清清嗓,小心翼翼试探道:“佛修连这个也能看出来?”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明摆着下了钩子等幽篁自己主动说出来。幽篁也是个傻的,闻言认真解释道:“那倒没有,贫僧佛门出身,对神识比较敏锐。二位的神识波动十分相似,似是同出一源,理论上讲,唯有血脉至亲才会如此,故而有此猜测。”谢玉昭:“那脱离理论呢?”幽篁自信一笑:“理论上讲,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脱离理论的事情。”谢玉昭:得,这还是个书袋子庸医。幽篁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转变,抬起手指了指太阳穴:“每个人散发出的神识波动都是不同的,因而修士才会选择将神识烙印作为传送符的标记。二位的神识波动颇为相似,理论上讲,应是三代内的血亲。”谢玉昭:带着你的理论上讲滚啊!她深吸一口气,对这人的信任度从一百降到了负一百,正想随便找点借口打发过去,却突然感到脚下震颤,堆积在身边的雪忽然簌簌而动,摇摇欲坠。遍布整座秘境的龙骨大军姗姗来迟,远远瞧去,几乎和漫天的暴雪融为一体。:()上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