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她的心境变了,如今也不怎么在意这种小事。刚来到这世界时,谢玉昭本以为找到各自的记忆才是主线剧情,但随着一个接一个亟待解决的谜团冒出来,“找回记忆”反而成了最简单的一项任务。早晚的事。她揣着袖子,不置可否地说了句:“行吧。”烛光耀耀下,结了薄薄一层冰的屋檐折射出耀眼的光,将头顶洒满天幕的碎星都掩了过去,一片繁盛之景,叫谢玉昭恍惚想起前世去哈尔滨看冰雪大世界的时候。同行的妈妈还问她要不要吃糖葫芦明明她都二十六岁了。啊,有点想家了。这段话题就这样结束了。她没说什么,少寂也不是话多的性格,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漫无目的逛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擦着谢玉昭的肩膀过去,她瞥了眼,顺口问道:“吃糖葫芦吗?”少寂顿了顿:“不吃。”这口吻听着真奇怪,怎么像是领孩子出来玩的家长?“那算了。”二人愈行愈远,谢玉昭正盘算着差不多得了该回去了,却见前方不远之处立着座精雅的小亭子,瞬间吸引了她的视线。亭身四柱八角,柱身盘旋云纹,四侧有珠帘逶迤拖坠,扶手围栏雕刻莲花纹样,翘起的斗檐悬着冰灯,灯影氤氲,寒雾如霜。美是美得很,就是和音城简约出尘的装潢风格不大相符。作为见惯了大世面的人,这座小凉亭自然无法引得她的注意,真正叫她多看几眼的,是那柱身上刻着的蔼蔼云雾中,还有只精巧的狐狸。还不是一般的狐狸,是有八条尾巴的狐狸。它身后的八条尾巴盘绕在柱上,掩映于云间,若只是粗略地打眼望去,轻易会将它尾巴的线条与云纹弄混。与某个人的原型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谢玉昭心中一跳,下意识抬脚便朝那亭子走去。少寂并无异议,安静无声地跟在她的身后当挂件。素手拨开珠帘,撞出清脆响声,行至近前,谢玉昭扒着手指数了几遍,确定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这狐狸的确有八条尾巴,心中顿感荒谬。为什么无妄山的建筑会刻有上姜原身的图样?连绵雪山难不成,前魔尊上某当初就是来无妄山寻得原主的?可在当初她所看到的记忆碎片中,上姜所在的雪山周边并无任何建筑,且无妄山也是修真界少有的延续了万年的大宗门。化神修士的寿命约有千年,大乘修士的寿命也才五千年左右,若那记忆中的雪山真是无妄,那就说明上某至少得在一万年前寻得原主。这样算来,时间又对不上。上某是为了救治文姜才来寻她,而一万年前,别说文姜了,连文姜的父母怕是都未降生。那片雪山不可能是无妄山。线索太杂太乱,眼下唯一能确定的,唯有上姜曾经来过这里。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剧本将她往无妄山引的原因上姜想要的,不止是裴文竹和崔时的命,此处定有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想拿回来。就像她曾遗落在祭山和昆仑山的尾巴。望着那惟妙惟肖盘旋绕住的狐狸,谢玉昭只觉萦绕周边的笙歌都远了许多,耳畔嗡嗡作响,遍体生寒。她怔怔地盯了半晌,脑中思绪千回百转,突然开口道:“少寂,你知不知道妖修之中,哪些种族有很多条尾巴?”少寂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知道。”谢玉昭本只是顺口一问,没想到竟真的在他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短暂怔愣后,她猛地转过头对上少寂的双眼,声音中带了些急迫:“哪些?”少寂被那灼人的视线晃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别开眼:“据我所知,世间生有多尾的大妖唯有一人。”“谁?哪里的妖?”谢玉昭已经被他问一句答一句的风格急死了。“魔域,”少年顿了顿,声音被风裹挟着,穿过摇曳清脆的珠帘声:“魔尊。”魔域,魔尊。魔尊?他分明只说了几个字,却让谢玉昭顿感一阵头晕眼花,所有的焦躁都化作惊愕。她愣了好一会才将他的话理解消化,下意识地低喃反驳:“不可能。”不可能的。上姜是谁都不奇怪,但绝不可能是女魔尊。原主留给她的记忆共有八块,现在虽只见到了五块,可在这五段记忆中,每一段都和上某和文姜有关,其中有三段还是他们三个凑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这无疑说明了前魔尊和文姜在她心中的地位。那二人对原主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原主那么珍视文姜,在全天下人都唤她“云棘剑君”时,依然坚定不移唤她的真名,连珍贵的尾巴都能说给就给,还一出手就是两条。——她甚至连名字都是择前魔尊和文姜名姓中的字所取,怎么可能会发疯屠戮了整个祭山?而且他们从昆仑逃出来那次,据陆衷所说,前来搅局的那名魔修名为白臻,曾是前魔尊的护法,若她真是传闻中不知下落的女魔尊,白臻又怎会认不出她?何况这具身体运行术诀时使用的是纯正的灵气,一点魔气的影子都看不到。你说她是邪修我都信,但她绝不可能是魔修。谢玉昭满腔质疑就要脱口而出,可在临近嘴边时,无端的胆怯涌上心头,连舌尖都有些麻木。她的唇瓣张张合合,最终只艰难地吐出来几个字:“她是狐妖吗?”少寂摇摇头:“不知。”这个答案让谢玉昭又能呼吸了。但没等她彻底放下心来,便听少年敛着眼,又补充了一句:“无人见过魔尊的妖身,但传闻她血洗祭山魔宫时,并未隐藏其妖修特征。”“自她身后,共有六条尾巴。”这“六条尾巴”一出,谢玉昭又无法呼吸了。原主共生八尾,砍了两条给文姜,还剩六尾。正好对上了。少寂看出她难以置信的怔愕,犹豫着,还是将话说完了:“色泽皎白,上覆银辉,似狼似狐。”:()上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