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他抿了抿唇,涩声道:“这本也不是我的东西,谢姑娘想要便拿去吧,权当各位救命恩情。”“那哪行。”谢玉昭并未注意到他低落的情绪,认真道:“一码归一码,若非此物对我朋友甚为重要,我也腆不下脸跟你张嘴。”来到这个世界多时,她已经深谙修真界修士的生存法则,除非本命法器一类唯有原主人能够驱使的,其余法宝一律不过问原主,拿在谁手里就是谁的。此物一看便知绝非凡物,少寂能如此痛快地让出,谢玉昭也愿意承他这份人情:“道友方才提及你能御剑,想来是剑修出身,待此番风波过去,我愿提供道友砺剑所用的元素石略表心意。”她之前听乌镇上的剑修们闲聊提过一嘴,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听他二人语气中的渴望似乎是每个剑修都十分需要的东西。“谢姑娘真是大手笔。”少寂一顿,唇角带了抹自嘲道:“但姑娘昨日愿意救在下一条命已是难以回报,元素石太过珍贵,这枚戒指姑娘拿去吧。”剑修是修真界中最穷的物种不是说说而已,剑修们打造自己的本命剑时需要不断回炉锻造。重新锻造也有风险,有可能破坏原本剑身结构而成为一块废铁,每次锻剑都像一次紧张刺激的抽卡游戏,而元素石就类似于抽卡游戏的保底机制,只要在锻造的途中加入一块,虽不能增加成功率,但至少不会变为废铁。这种堪称bug一样的石头价格如它本身一样bug,导致剑修修炼的成本远远高于其它修士。他们对于自己的剑极为看重,修为大成的剑修行走在外时大都以剑为号,完美诠释了那句剑修的道侣就是剑。如昆仑山的掌门观山剑君,本命剑便是费尽他无数心血的观山剑,泠水剑君亦然如此,再比如那位夺下祭山又被败家儿子拱手让人的大乘剑君,他的尊号便是大允剑君。大手笔?谢玉昭有些茫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不会是开出了什么天价承诺了吧?那个元素石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贵东西吧?她不喜欢黏黏糊糊的拉扯,少寂执意不收没关系,届时她直接买来塞给他就好了,便也没有太过于纠结,郑重地道了谢便将扳指拿起。少寂默默地将手帕小心折好,笨拙地塞回胸襟,谢玉昭看了两眼,把到嗓子眼的那句“我帮你塞吧”给咽了回去。这种话在这里应该算得上是耍流氓吧…她在心里暗暗腹诽:都修仙了思想怎么还是这么保守啊?那边还在吵个不停,已经从争论“这些书到底有没有用”变成了“哪本书卖的最好”,谢玉昭叹了口气,心中愈发惆怅。“陆衷。”她晃着尾巴唤了一声,将手中新得的扳指扔了过去:“好好拿着,别丢了。”陆衷闻声回头,见到那枚戒指很是惊喜,扬手接住:“谢谢昭昭姐姐!果然还是你最靠谱!”“呕。”阿宓翻了个白眼,丝毫不给面子地嘲讽:“你哪来的啊?还叫上昭昭了?”“对不起哥们。”伏流火也对他这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很是不齿:“这下我也忍不住了。”“酸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嫉妒我抱上昭昭姐姐的大腿了。”“啊对对对。”“嗯是是是。”“滚,。”少寂依旧静静地看着他们嬉笑着打闹,漆黑眼瞳深不见底。敏锐察觉到气氛两极分化十分严重的谢玉昭顺着低气压回过头,入目便是少寂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她突然发现好像自从他们遇到他开始,他便总是安静坐在一旁,给人的感觉虽然算不上冷淡,却无形之中竖起了屏障,温和的疏离着所有人。…他确实不太爱说话,不会有自闭症吧?还未等她想到如何“引导自闭儿童走出心理障碍拥抱自然”办法,耳尖飞快一动,吵闹驳杂的人声若隐若现,身为妖修的敏锐直觉使她尾巴毛倏然炸开。谢玉昭猛然回首,乌黑的瞳仁如野兽一般微微竖起:“……”眼前的世界似乎变得透明了起来,五感的敏锐程度骤然拔高,清风化作线条,眼眸越过万物,透过层叠参天巨树缓缓放大拉伸,远远的直奔他们而来的几十个闪着不同颜色的光点清晰可辨。剑修、音修…还有魔修。思绪纷飞间,容不得她细想,匆忙喝道:“——跑!”灵力刹那充盈全身,转身之际忽地瞥见一旁寥寂的黑色身影,她一咬牙,蓬松巨大的尾巴裹住少年清瘦的腰身,飞快向前飞掠而去:“——他们追来了!”少寂的眼眸倏然睁大,大脑“轰”地炸开,冷白的皮肤瞬间蔓延薄薄一层绯色,心脏狂跳起来。像云朵般柔软的毛绒绒将他牢牢卷住,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和触感。…这、这是…谢姑娘的…尾巴。-“可恶的裴文竹,不许伤害大师兄和小师妹!”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狡诈剑修,快把裴师叔放了!”“仙界的垃圾从少魔尊身边滚开!!”“等会,那怎么还有个妖啊?!”“…那妖尾巴上居然还绑了一个人!!”身后的愤怒叫嚣不绝于耳,如夺命魔音一般混乱不堪。谢玉昭遥遥冲在前头,被后方如黏皮糖一般的各路修士追地心烦,若非尚未熟悉这具身体,她只怕已经回头与那群穷追不舍的家伙们狠狠大战一场,胸腔烦闷,下意识地将尾巴卷地更紧一些。倏然,一缕熟悉的气息擦过鼻尖,她感受到一股亲切的呼唤,似是冥冥指引,心中泛起轻微触动。刹那间灵光乍现,她足尖一顿,身体下意识地朝着那方向飞速掠去。越是靠近那道无声的呼唤就越为强烈,它迫不及待地向谢玉昭招手,不断传递着善意和期盼。好熟悉的感觉,什么东西?不多时,她眼尖地瞧到了不远处层叠叶片间浮着一个巴掌大的光晕,以她的目力轻易便能看出光晕之下是颗纯白小球,那小球感受到他们一行人的气息,光芒大盛,转眼便延成一扇一人高的光门。好人工智能!“这边——”谢玉昭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扇悬浮光门跑去:“先进去!”那团小球散发出的气息与她自身异常融洽,让她倍感亲切,轻易便让她联想到此物或许与这具身体的原主有些什么联系,权衡只在一瞬间,此时正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危机时刻,容不得她顾虑许多,一头扎进去。眼见她的身影飞速融入那道光门之中,余下几人没有丝毫犹豫,接连入内。不过几个呼吸众人便无影无踪,连带气息也消失地干干净净。当最后一道身影被光门吞没,白光骤歇,缓缓合拢,回到最初那不起眼的圆球模样。-混沌虚无之中。四周寂静一片,隐有诡谲多变的云雾暗涌沉浮,深嵌黑幕的孤星闪闪点点。须臾,无穷黯淡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撕开,裂缝之处“呼”地燃起明橘火焰,紧接着便是无数灿若星辰的剑芒飞旋四溢,轰然炸开。凌厉的剑势将无边混沌撕割出细微裂痕,细碎的破隙缓缓扩大,光逸之处缓缓走出两道朦胧的月白色身影,一男一女。男修面色无波,剑未出鞘,正静立一旁,漠然无声。而那女修腰佩紫玉,手握流光溢彩的纤细长剑,正是先前一剑破开混沌之人。“呀,这不是传闻中天生剑骨的昆仑阿宓吗?今日怎么有兴趣来祭山转转?”一道笑吟吟的清澈少年音自无边混沌中突兀地响起,回音重重,难以捉摸。“…你不会忘了,现在祭山属于我们魔域吧?”“那又如何?”那女修神色倨傲,闻言颇为不屑地哼笑一声,反手冲着某处斩去一剑:“叽叽喳喳,你算什么东西?”剑芒倏然飞过,带着灿烂星辰一般闪耀夺目的剑意,与凭空出现的血色浓雾“轰”地碰撞,灵气与魔气相互交织,炸出绚丽火花。阿宓不慌不忙,高挑凤眸含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傲慢抬手,又是一道凛冽剑气飞去。血色雾气缓缓凝聚,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少年身形。他肤色冷白,容姿艳丽,无论是发带、耳坠、扳指,或是衣衫,无不是浓烈张扬的红,偏偏面上却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极端反差。陆衷懒洋洋地歪头躲过那道剑势,却被无形的剑气将侧颊割出一道浅浅伤口,血珠缓缓沁成细线,更添几分妖冶蛊惑之感。“你这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他浑不在意地弯眸轻笑,语气却恶劣至极:“——跟你的实力一样烂。”阿宓双眼微眯,袖带残影,比先前更为磅礴强横的数道剑气一息间接连迸发,好似漫天星辰,混沌空间霎时亮如白昼,将空气撕出连连爆鸣。陆衷咧了咧嘴,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挑衅,尖锐的虎牙隐隐泛着寒光,转眼便化作团团魔气散开:“…别生气嘛。”“小师妹。”眼见阿宓周身萦绕的星光骤然亮起,即将处于发怒边缘,立于她一旁的高大男修淡声开口提醒道:“别忘了我们此行目的。”“我心中有数。”阿宓冷冷斜睨他一眼,语气不善:“不劳大师兄指点。”伏流火淡漠颔首,不欲多言。“目的?哦,我懂了…你想要神尾?”陆衷的声音在他二人之间忽地响起,好似在人耳畔低声呢喃,他嘲讽一笑:“…是不是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阿宓神色烦躁,竭力抑制着怒火:“陆衷,你一心求死?那我便——”她话音倏然一顿,忽地感受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泠泠长剑瞬势点出,直指混沌:“谁?!”剑指之处,柔和碧波成波浪状层层散开,伴着悠扬琴音,一道窈窕的身影踏步而出。来人素手抱琴,气度高华,柳叶眉下的眼眸宛若寒潭秋水,恍若九重天上的神女,清冷疏离。伏流火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右手却缓缓握上缠绕着七彩龙纹的剑柄:“裴道友。”裴文竹恍若未闻,碧色眼瞳澄澈清明,映出不远之处重新凝聚出身形,似笑非笑的陆衷。本就紧张的氛围在她出现之后彻底降至冰点,三方人马蓄势待发,陆衷轻轻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血色扳指,眸中终于带上了些认真,意有所指道:“消息走漏地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连你都来了,真是难得。”裴文竹面容冷清,言简意赅:“神尾给我,放你们走。”“放我们走?”阿宓轻蔑一笑:“想拿神尾?想得倒美,神尾你拿不走,命也得给我留下来!”陆衷低“呵”一声,眸中杀意渐起:“神尾乃魔尊之物,仙界蝼蚁也配肖想?”裴文竹冷冷瞥他一眼,素指拈起一枚玳瑁拨片,清扫琴弦,绮丽琴音裹挟着澎湃灵力荡开层层漪澜,哀婉凄凄。这似乎是某种信号,下一瞬,汹涌激烈的光晕肆溢,四道身影飞速交互碰撞,陷入混战。剑气、琴音,魔气相互交和,接连精妙绝乱的法术轰然炸开,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周边混沌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在这法术横飞的激战中,摇摇欲坠,外界光束如漫天繁星般星点投射,四人斗法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轰”地一声,混沌空间彻底崩塌瓦解,一片灵气绚烂中,四颗不起眼的白芒飞速掠来,各自融入四道难舍难分的身影当中。:()上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