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淩眯眼盯着他的背影,“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脾气。”
严詹道:“自陛下登位,杨晋虽荣登太傅之位,手里却没了实权。杨氏一族这几年势力渐弱,指着女儿做皇后给家族翻身,您坏了他的事,难免气恼。”
“我未杀他泄愤,已是手下留情。”
裴淩冷笑了声。
裴淩行走朝堂内外,甚少情绪外露,行事风格诡谲,令人捉摸不透。唯独他与太傅不睦之事,举朝皆知。
但其中原因,至今无人知晓。
因大将军段纮亡故,皇帝近日已将处理政事场所从北宫搬到了南宫[1],黄门令、中黄门冗从仆等宿卫省内,虎贲、羽林郎则持戟宿卫南宫外。
狄钺值守在白玉长阶下,看着尚书台众人在殿门进进出出,下发诏令,正百无聊赖,远远瞥见看到裴相出来,连忙打起精神上前问道:“事情可还顺利?”
严詹笑道:“有丞相在,哪回还办不成事?”
“太好了。”狄钺松了口气道:“要是公主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高兴。”
裴淩正在前头走,听到此句,脚步微顿。
严詹唯恐丞相不快,眼疾手快地拍了下狄钺后脑勺。
狄钺吃痛地捂住脑袋,“干什么?!”
严詹恨他是个傻子,“你小子到底会不会说话!”
丞相是答应公主还段家清白,但那是为了留住公主、取得公主信任,无奈之下的举动,不代表丞相喜欢看公主满心满眼都是段家的样子,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淩已停下脚步,转身问狄钺:“她这几日怎么样?”
他有多日未见她了。
年底裴淩政事繁忙,抽不开身,只让狄钺代为去看南荛,务必哄她开心。
其实不必裴淩吩咐,狄钺也愿意陪公主消磨时间。
公主自打失忆后,便性情温柔、善解人意,每每猜到他要来,都会提前为他备好热茶,让他暖暖身子。
狄钺为了让她对陌生的洛阳城不那么排斥,常常同她分享外面有趣好玩的事。
“问仙居的美人与美酒堪称天下一绝!还有来客楼的酥饼特别好吃!如今洛水结冰,我前几日还从里面捞了好大几条鱼出来,炖了好大一锅鱼汤,可惜我兴冲冲地端给裴丞相,他却不吃,回头给你尝尝!”
每回狄钺说话,她都含笑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
除了这些无关紧要的,狄钺还在她跟前反复提丞相的好话,什么行事公允、体恤下属,还要强调一番丞相对亡妻用情至深,边说边观察公主的神色。
虽然她在听,但他却能感觉到……她对丞相的事并不感兴趣。
狄钺很是挫败。
眼下,被丞相问起,他也只是含糊道:“还好吧……公主每日都很安静。”
裴淩垂睫,目光落在狄钺衣摆的绣纹上。
“谁缝的?”
这个啊。狄钺伸手拨了拨衣摆,嘿嘿傻笑,“昨日不小心被树枝割破了,殿下帮我缝的。”
他话音刚落,裴淩的脸色便骤然冷了下来,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严詹在后头恨铁不成钢道:“你脑子让驴给踢了?还让殿下屈尊降贵给你缝衣服?!以后破了自己缝!”
狄钺:“……”
连着挨了两轮骂的狄钺满脸无辜,心道这是公主看到后主动提的啊,他当时也说不必缝补,但殿下却说,这只是举手之劳,也是为了答谢他每日来陪她解闷,让狄钺不必放在心上。
不就缝个衣服吗?这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