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便一言为定,你说吧,要洒家为你做何事?几件才够?”
“三件即可,至于何事,日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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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的牢房是个回字形的构造,杨志在那“回”字的外边,鲁智深在那“回”字的芯儿。
杨志虽不像鲁智深那样被钳制地动弹不得,但身上也挂着五十斤的枷锁,脚上拴着三十多斤的脚镣,稍微动一下,那链子就哗啦啦地响。
他方才见那设伏陷害自己的女子从牢前走过,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可这会儿却冷静了下来。
观这女子的行径,怎么倒像是把旁人支开,单独去见鲁智深的?
想到此处,他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单独会见死囚,必定所有图谋,无论是何图谋,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线生机。
于是他顾不得身上沉重的负担,手脚并用爬到了那杉木栏旁,等待着转角处那个人影再次出现。
漆黑的拐角处无半点灯烛,声音仿佛也被黑暗吞噬,他伸长了耳朵,也听不见里面在说些什么。
杨志只好耐心等待,果然,不过一刻钟的工夫,那女子再次现身,急匆匆向外走去。
“大人且慢!”杨志不敢高声呼喊,几乎是用气声吼出了这句话。
果然,那女子还是听到了,顿住了脚步。
杨志知道自己机会来了,连忙以极快的语速说道:“小人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本是清白姓字,无奈落草啊!”
郁竺一听杨志上来就先表明自己孙子的身份,说了一堆人尽皆知的信息,拔腿就走。
杨志见机会转瞬即逝,也顾不得会不会惊动周边的人,声音立刻大了起来:“大人若是能救得小人一命,小人必定舍了一身本事,为大人肝脑涂地,结草衔环,以报恩德啊!”
他这一声将周围牢房的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郁竺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皱了眉——这与大声密谋有何区别?就算要向自己投诚,也不能以这种方式吧,叫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应对。
虽说自己方才已经答应了鲁智深尽量留他性命,但具体怎么做,郁竺自有自己的打算,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理会杨志,横生枝节。
于是,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
王英就在杨志牢房的隔壁,见此情形,贱兮兮地靠过来:“哎呀,我也想为美人儿肝脑涂地,可惜人家看不上我们这等出身。”
见杨志没有反应,王英自讨没趣地靠在两间牢房中间的木栏上,悠悠叹道:“这世道,如这般女子,都被当官儿的弄尽了,要是我也能弄一下子,真是死了也值啊。”
话音刚落,却感觉背后一股冷风来袭,紧接着一阵剧痛,回头一看,竟是杨志抬腿将脚上那三十斤重的脚镣,隔着木栏间隙狠狠扫到了他肩膀头子。
王英吃痛,见杨志如地狱恶鬼般的面孔,却也不敢再多话,心里却腹诽道:“装什么清高,还不是得和我们这些泥腿子一起去投胎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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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与邱宁还有两院的一众狱卒,一直畅饮至到二更天方休。
为了拖住人,给郁竺赢得充分的时间,凡是敬他酒的人,武松都来者不拒。如此宾尽主欢,直将那有意攀附的邱宁喝得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众狱卒将邱宁抬回,武松则独自向内衙走去。
朔日方过不久,月亮细细弯弯的,挂在天上,像是女子的眉毛,浅浅的清辉只够将大地的轮廓照个囫囵。
武松走着走着,酒力逐渐发作,浑身焦热,便随意将胸膛前袒开。
方走到自己房门前,却见那窗户上透出微弱的灯火,他心下一跳,连忙将门推开,果然是郁竺手持一卷,正坐在案边等他。
武松上前两步,却见张青夫妇坐在案几的另一边。
他醉意瞬间清醒,连忙将衣领拢起几分。
几人深夜守候在此,定是对于如何营救鲁智深已经有了安排,需要商议,于是他快步到案边,寻了个地方坐下:“怎样,妹子和那花和尚商议得如何?可有什么办法?”
郁竺将手中那卷书放下,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众口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