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撒气似地把手机挂断,塞回口袋,背过身去。赵曜静静看着她的动作,伸手拉了拉她肘部的布料,“你气什么?”前面的人猛地回头,两人之间不过半臂距离,赵曜的手指还搭在她衣袖上。不知为何,文竹觉得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她平复了几下呼吸,冷着脸对赵曜说:“从现在开始,跟紧我。”赵曜暗自好笑,她当他是几岁的小朋友吗?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伸在文竹面前,带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那姐姐你牵着我走吧。”文竹顺着漂亮的手往上望去,撞上了赵曜含笑的眉眼。鬼使神差地,她动了动指尖,手臂半抬,差一点就搭上那只手了。赵曜在文竹即将收回手臂时,握住了她的手掌。“这下我不会再丢了。”说话间,赵曜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食指指尖点了点她的掌心。又是这个动作。文竹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觉得掌心那点酥麻的痒,顺着手臂一路攀升,直至她心底。“走吧。”赵曜唇角的笑意渐浓。文竹先一步离开,手却没有松开,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一前一后走着。赵曜调整步幅,两人开始肩并着肩。一路走来,早已经过好几家便利店和小杂货店。赵曜侧过脸看向身边人,他不知道她的目的地在何处,也不在乎她要带自己去哪里,甚至生出这条路漫漫无尽头的期待。“到了。”她的声音提醒他,期待并不总成真。文竹松开了他的手,但他不放。文竹斜睨他一眼,并不说话。是她真正不爽的时候才会露出的表情。赵曜了然。原本交握的双手松开,冷风拂过掌心的薄汗,凉意骤生文竹瞥了一眼赵曜,少年仅抿着唇,眉眼间的凉意更甚。文竹心中感慨,小孩子真是太容易不高兴了。“你喜欢喝什么?自己拿。”声音里有刻意的示好。赵曜嗯了一眼,留心观察这家店。这是一家小型的商超,招牌上写着“阮氏百货”,通道进去,左侧是收银台,坐着一位正在边打电话边抽烟的中年男子,右侧是一排排的货架,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入口处有三四个冷藏柜,里面是五花八门的饮品。赵曜开了柜门,拿了瓶水溶c。“好了。”文竹看了看他手里的白色饮料瓶,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惊诧。“其他不要了?”赵曜摇了摇头。文竹翻了个白眼。神经病。两人穿过整个小镇就买这么点东西?文竹重新打开柜门,又拿了几瓶同款饮料和几听啤酒,然后在货架上挑挑拣拣,拿了些糖果零食。她将所有的东西堆在收银台上,对中年男子道,“买单。”男人的注意力从电话上移开,望向文竹的眼睛亮了亮,“文竹来了。饭吃了吗?”“吃了。”文竹淡淡点头。男子注意到文竹身后的赵曜,道,“帅哥要什么?自己拿。”“一起的。”赵曜指了指文竹。男子眼里挂着疑惑,无声询问文竹。文竹神色冷清,并不打算回答。男子压下好奇,拿起扫码枪,一边扫码一边道,“刚刚还跟你妈妈打电话呢,她和安安后天来安河。”赵曜捕捉到两个关键词语,正式看向男子。仔细看,男子浓眉大眼和阮以安很像,鼻梁秀挺和文竹的类似。这个人,是谁?文竹知道,舅舅嘴里只说了阮心悠和阮以安,但来的,必然是四个人。“嗯。”文竹拿出手机,“扫微信吧。”阮新平将东西装袋,试了试重量,准备再套个袋子上去。“分开装吧。”文竹接过袋子,把酒水饮料分进新袋子。“你好提吗?”阮新平问,“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不用。”文竹接过两个大袋子,真够沉的。但牛已经吹出去了,此时泄气太过跌份。她摆正肩膀,假装轻松。“我来吧。”赵曜的手伸过来,接走了她手里的重物。文竹心中一乐,有个小伙子真不错。阮新平将两人送到门口,在门前的货摊上拿了几个烟花装袋,“拿点烟花去玩吧,热闹热闹。”他把烟花递给文竹。文竹本能地想拒绝,但看了眼身边的赵曜,她选择接受。文竹伸手接过烟花,道了声谢谢舅舅。谜底揭晓,原来是她的舅舅。赵曜再次看向中年人,中年人的目光对上他的,冲赵曜点了点头。两个漂亮的年轻人转身走远,阮新平拍了张照片发给阮心悠:-阮新平:文竹刚刚来过了,跟她男朋友一起。-两人提着东西过了马路,文竹看了看赵曜泛白的指尖,停下了脚步。赵曜也不走了,等着文竹的指示。文竹的目光在街头搜寻着,最后冲着马路上招了下手。,!一辆小型的带棚顶的三轮电瓶车停在了两人面前。“上去吧。”文竹抬腿迈上了车。赵曜紧随其后。待人坐定,文竹对骑车的大爷道,“金剪刀家里。”“晓得啦。”大爷回了一句,毫无征兆地发动了小车。三轮车晃晃悠悠在街头行驶,文竹看了一眼赵曜,他正好奇张望,整个人有些少见的局促,又带着些新奇。三轮车很小,两人的膝盖紧挨在一起,他人又高,头顶几乎挨着顶棚。文竹轻笑一声,道,“没坐过这么高级的车吧?”赵曜老老实实摇了摇头。俊朗迷人的少年人坐在锈迹斑斑的简陋车棚里,怎么看怎么别扭。“我突然想到一个词。”文竹揶揄道,“蓬荜生辉。”“你在夸我吗?”他弯着眉眼,定定看着文竹。小车经过一段破损的道路,路中巨大的凸起让车身猛地颠了一下。“你……”文竹话未说完,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带着整个人往前扑倒。一个宽大温热的怀抱接住了文竹,一声轻笑在耳边漾开,“我也想到了一词。”文竹挣脱他的怀抱,直起身,不看他也不追问,扭头对大爷道:“您慢点撒,人都颠散架了。”赵曜看着她脸颊的那抹红,终是没忍住说出那四个字。“抓紧点,这路不好。”大爷头也不回,“你是凤英疯子什么人啊?”李凤英为人泼辣,又斤斤计较,经常三句话不合就和人吵得不可开交,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人嘴硬心软,看她对何慧姐弟俩就能知道;但不熟悉的人总会被她的做派吓得退避三舍。但因为手艺出众,不管李凤英为人做事多么不近人情,但年轻一辈,还是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凤英师傅”或者“金剪刀”。最近十年,工厂大批量生产的衣服成了年轻人的首选,李凤英的名号虽存,但能接的活却大不如从前了。“凤英疯子”这个名号,是安河镇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才可以叫的名号。“她是我奶奶。”文竹看老人似乎比李凤英还年长些,关切地多了一句嘴,“您老怎么大过年还在拉客?”老人回头看了一眼文竹,“文雄的姑娘都长这么大啦。真快啊时间。”从陌生人嘴里听到父亲的名字,让心口没来由地堵了一口气。她没再搭话。赵曜看着文竹的侧脸。她现在情绪明显不佳,也许和方才的对话有关。赵曜缄默不语,静静看着她。直至快到家,老人才回答了文竹的那个问题:“我呀,无儿无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一样的活法。”下车后,文竹给了双倍的车资。:()开在心间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