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屿没耐心跟她打太极,“今天演出云徽被围堵,她跟我说了。”
“什么?被围堵?那她没事吧?!”叶问夏声音骤然拔高,话里全是着急。
许清屿扯了扯唇,看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
“没事,我已经送她回家了。”他摇下车窗,空气中翻涌的闷热涌进来,灼上他的脸,“她跟我说她死过一次了。”
叶问夏安静几秒,“既然她跟你说过了,那你又来问我干什么?”
许清屿不言,倒是叶问夏先沉不住气,“在你们分手那天,云徽请了假去找你,我和冉冉觉得不对劲,赶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她整个人溺在洗衣房的水池里。”
“差半步,她就没命了。”
那个画面,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如果她们跑得慢了一点,迟疑了一下,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云徽这个人。
古典舞的天之娇女,就从此香消玉殒。
八月十五不再是她的生日,清明会变成给她扫墓。
之前不说是怕云徽伤心,也怕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既然许清屿知道了,那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想着,叶问夏又说:“当初所有人都反对你们在一起,老师还单独把云徽叫到办公室去,劝她跟你分手,放弃你,劝她选择自己的前途,你知道云徽怎么说的吗?”
“她说她不会跟你分手,世上只有一个许清屿,她这么坚定的选择了你,你呢?”叶问夏越说越火大,“你自以为是的为她好,选择分手,你以为这就是她想要的?你知不知道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会被噩梦惊醒,独自坐到天亮,直到现在,她都要靠着助眠熏香才能入睡。”
“这就是你的为她好?”叶问夏单手叉腰,冷笑,“许清屿,你根本就是个懦夫!”
骂完之后她顺了口气,以为许清屿有什么要辩解的,但等了半晌他都没说话,要不是通话时间还在继续,她都怀疑已经挂了。
好一阵。
“还有吗?”他问,“这些年她受过的苦,都告诉我。”
他好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混账事。
“还有?”叶问夏嗤笑,“许清屿,你害得她还不够吗?”
虽然许清屿态度还算可以,但这几年好姐妹受的苦她看在眼里,不是他一句简简单单的认错就能弥补的,“这些苦都是外在的,真正让云徽痛苦的,是你!你当初走得不是挺干脆的吗,既然都走了现在回来干什么?炫耀吗,炫耀你如今的高高在上的地位,炫耀有多少名门闺秀想跟你联姻。”
他突然的抛弃。
突然的人间蒸发。
像黑夜里给了迷路前行之人的一束光,迷路的人以为那就是希望,是救赎,满怀憧憬的去追逐,那束光却在中途消失了。
以一种决绝而残忍的方式,消失。
云徽不怪他,因为这束光,本来就是她奢望以外的惊喜,只是等她习惯了漫漫长夜和无尽的黑暗,这束光出不出现,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而因为害怕再次失去,甚至主动挡住了那束光。
不拥有,就无法失去。
“许清屿,我不知道你现在对云徽到底是什么心思,但都别再来招惹云徽,不是每一次都会很幸运的。”
不是每一次,她们都刚好来得及,能救下她。
许清屿喉咙像被人扼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问夏也不想跟他多费口舌,骂完就直接挂断电话。
许清屿搭在方向盘的手垂下,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把最后一支烟磕出。
打火机冒出橙蓝色的火苗,猩红在黑暗中明灭可见。
他抽了一口,像是觉得热,解开两颗衬衫扣子,露出一小片肌肤和锁骨。
许清屿靠着椅背,瞥了眼手里的烟,自嘲的笑了笑,烟戒了一次又一次,到头来还是没戒掉,这么多年,他终究是一件事都没做好。
当初跟许宗元吵架,跑去找妈妈,他以为是为妈妈好,结果妈妈出了事。
后来把许宗元请了私人看护二十四小时治疗,结果许宗元病情越发严重,死了。
离开云徽,他以为是为她好,可带给她的,是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折磨和煎熬,从距离死亡的半步之遥到每一天的战战兢兢。
乃至到今天,她都不曾责怪他一句,只是告诉他,他没做错,没有对不起他。
五脏六腑仿佛皆被碾碎,心口收缩着,针针刺痛,每缩一分,刺就更深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