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晃自己的腰,叹了口气,&ldo;我们做女人的啊,也只能自己关心自己了。指望男人能伤心,真是做梦。&rdo;胡月仙怔怔的,不吭声,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ldo;可不是嚒,男人啊,都是没心的。&rdo;作孽的是他们,倒霉的却永远是女人。住院部的楼房里头,年轻女人的惨叫声依然没有停歇,间或夹杂着男人的叱骂。外面的世界,只有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叫唤,掩盖了所有声响。胡月仙跟陈凤霞并排站在走廊下,这里刚好是一处阴凉。八月的过堂风吹在人身上,说不清到底有没有带着烈日的温度。陈凤霞觉得有点儿冷,然而小儿子身上却是热乎乎的。她感觉自己应该随便找点话题聊聊,哪怕就是说说中医养生都好。可几次三番话到了嘴边,说出来似乎又都不合时宜。陈凤霞只好将注意力都放在小儿子身上。难怪人家说孩子是天然的润滑剂,果真如此。岂止在夫妻之间,朋友当中也是。她一个带小孩的女人,为了儿子冷落了朋友,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陈凤霞正杂七杂八地胡思乱想,旁边突然响起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郑明明跟陈敏佳手牵手从台阶下跑上来,一人手里还拎着个袋子,里头装着的是湿漉漉的泳衣泳帽。两个小姑娘的头发也有些湿,在太阳底下黑压压墨沉沉,衬得两张小脸一色的雪白。其实郑明明长得像郑国强,陈敏佳酷似高桂芳,这两个孩子无论脸型还是五官都没相像的地方。可这瞬间,陈凤霞却觉得面前的两张脸如同一个模子里头倒出来。大概是因为她们身量相仿,脸上欣喜的笑容也如出一辙吧。她就奇怪一件事:&ldo;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是要上到五点钟吗?&rdo;眼下还不到四点啊。陈敏佳抱怨了一句:&ldo;游泳池的消毒还没过时间,教练就让我们今天先走了,不算今天的课。&rdo;嫌弃完了,她又庆幸不已:&ldo;哎呀,嬢嬢,幸亏碰上了,我们还怕万一撞不见人怎么办。&rdo;郑明明倒是胸有成竹:&ldo;碰不见的话,我们直接找教授就行了。医院的人肯定知道教授在哪儿,我妈跟外公外婆肯定在教授那儿。&rdo;一直发呆的胡月仙突然间冒出了一句:&ldo;明明真聪明。&rdo;陈凤霞胸中立刻涌现出自豪,那当然,她女儿将来也是要当教授的人呢,顶有学问了。郑明明先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面前包裹得跟木乃伊一样的女人半天,才迟疑地开口:&ldo;月仙婶婶?&rdo;婶婶是得风疹了,不能吹风了吗?不然为什么会这样?陈敏佳也捂住了嘴巴,下意识往后面退了步。天啦!这个样子也太瘆人了吧,这个人干嘛站在阴凉底下还戴着墨镜啊。胡月仙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有什么不妥,还下意识地摸随身带的包。找了半天,她也没摸出什么吃的,只好歉意地笑笑:&ldo;下次让你妈带你跟弟弟去婶婶家,菱角能吃了,婶婶给你们煮菱角,喊你姐妹一块儿过来。&rdo;说到菱角,陈敏佳也忽略了陌生女人的古怪之处,还高兴地跟表妹分享:&ldo;奶奶带菱角上来了,还有菱角藤,昨天我都忘了拿出来。&rdo;陈凤霞心里头有些不痛快。弟弟一家不愁吃穿,阿爹阿妈还巴巴儿往他们面前送。有什么时鲜货,像是头一茬的嫩蚕豆,刚冒尖的香椿头,老两口自己舍不得碰一口,都要想方设法给陈文斌家留着。更别说笨鸡蛋了。陈凤霞没指望从父母手上抠东西。可同一个娘胎里头出来的,待遇差别如此明显,她心中舒服才怪。这叫什么?哦,就是那个什么意难平。于是她说话的语气也淡了下去:&ldo;阿妈在前头诊室,最前面的房间外头等着。弟弟怕热,我就不过去了。对了,你们怎么跑过来了?这么快。&rdo;简直就是前后脚,难不成从游泳馆到这边还有更直达的公交车?陈敏佳笑得厉害:&ldo;是我同学爸爸的车子,他在政府上班,开车接我同学,听说我们要来医院看奶奶,就把我们送过来了。&rdo;同学的爸爸还夸她们姐妹孝顺呢。郑明明也朝妈妈点头,相当有底气的样子:&ldo;妈,你要上班的话就先过去。到时候我带弟弟回家。&rdo;现在弟弟会走路啦,也不再随便拉粑粑。作为姐姐,她感觉自己能够一个人搞定小肥猪。陈凤霞笑了:&ldo;好啊,我先享女儿的福了。&rdo;她话音还没落下,陈敏佳先伸长了脖子往住院楼的方向张望,表情疑惑:&ldo;那个人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追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