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过我要丢下他不管。”杨禁无奈道。“那你要带他一起走?”封盲说,“那好吧,我试试。”时一羲端着咖啡过来了,两人就不再商讨这件事,三人如旧友聊天似的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封盲留下吃过晚饭才走。两个人送他到门口,人走后,时一羲说:“他今天来做什么?你们聊了什么?”杨禁说:“想知道么?”时一羲顿了顿,说:“想。”“我不告诉你。”杨禁扭头就走了。“哎……”时一羲追了过去,用手拦住了杨禁的手臂。杨禁看了他一眼,时一羲就好像被电到似的,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我没有故意要问。”时一羲低着头说,“你也不用一定要告诉我,你不要生气。”“我没有生气。”杨禁说,“你很害怕我?”时一羲摇头:“不是。”“那是什么?”这句话一说出来杨禁就有些后悔了,只能用严肃来伪装自己的忐忑。他怕时一羲说出来那个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即便那个答案他其实已经知道是什么了。时一羲低着头,垂下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又松开。门厅里的灯开始轻微的闪烁,他眨了眨眼,最终,所有的情绪都随着他一声叹息烟消云散,归于平静。“没……没什么……”时一羲说。灯不再闪烁了。杨禁说:“一羲,我们的生命都很漫长,还有很多更值得你去做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宏图大志。”时一羲说,“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杨禁说:“你是独立的,你明白么?”“这不冲突。”时一羲说,“现在就是我最喜欢的生活状态。”杨禁问:“那你开心么?”时一羲说:“开心。”“那你为什么从来没笑过?”杨禁问,“为什么自从来这里之后,变得越来越忧心忡忡。难道你不记得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么?”时一羲说:“那你为什么要问我呢?你难道不明白我在想什么么?”杨禁沉默片刻,决定直截了当说明白:“一羲,我可以跟你做朋友,但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你以后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宇宙这么大,文明那么多,没有任何一个个体值得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而且……你会影响我,你知道么?我被人洗脑控制了那么多年,你知道没有办法靠自己的意识去行动是一种什么感觉么?因为你救了我,所以你提的所有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你,但是我们不应该变成……”“我没有让你报答我。”时一羲说,“我也没有控制你……我只是喜欢你,我不会做影响你的事情,不可以么?”他终于把那个字眼说出来了,杨禁觉得自己头里好像炸了一样,硬生生地说:“不可以!”“为……为什么?”时一羲好像被杨禁吓住了,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我没有对你做任何事情,难道在心里默默地喜欢你也不可以么?”“不可以。”杨禁重复说,“这是错误的。”“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对的?”时一羲说,“我不能选择我的出身,也不能选择我要走的路。我是名义上的救世主,但这何尝不是我的枷锁?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我没有自由也没有自我。我现在被关在这个小房子里,我不出去伤害别人也不跟别人争执,我什么都不在乎,难道……难道连我心里怎么想的,喜欢谁讨厌谁也要被拎出来鞭笞么?也要被人管教么?”他一直是一个情绪很平稳的人,换做他人,这番话一定是声嘶力竭的喊出来,但他没有,他比往常更为淡然。最后,用几乎没有温度的声音,轻飘飘地说:“是不是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但如果让我自己选,我一定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做人有什么好?受苦受难罢了。”杨禁说:“你一定要把所有事情混为一谈么?我明明只是说……”“没什么意义。”时一羲说,“对不起,让你感到困扰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亲口说出来,虽然结果如预想一般糟糕,可也难说这不是一种释然。杨禁这样激烈的反应会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不经意间给杨禁传递过什么不该传递的意识,让杨禁如此抵触。他那样一个性格强势的人,在千帆的事情对他而言是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创伤,以至于他对这种事情尤其敏感,他根本容不得自己纵。不像自己,没什么主意,随波逐流,清醒之后也什么都不在乎。时一羲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拥有什么自主的意识,也不应该拥有感情,他天生只适合当一个战争机器,他处理不好多余的情绪,那会让他苦恼。原来无意识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当他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一切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处处不好,也根本不值得被任何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