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兰多反倒是显得最自在的那一个。
他解开了腕上的袖扣,三两下就把袖子挽了上去,又单手扣住了本来就系得不大正经的领结,一边往下松着领带、一边扯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了清晰可见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单论长相的话,他其实比许多作陪的俊男美女还要好看,但是在场没人敢那么看他。青年身体前倾、裸露在外的小臂往桌上压去的时候,任绎听到了清楚的吸气声,他甚至能感觉身旁的弗瑞特先生也跟着瞬间紧绷起来。
任绎想起了上次在走廊上意外碰见三人时的场景,那时候的弗瑞特对待这位银灰短发的青年虽也有讨好,但敷衍的意味却更浓,绝没有到这地步。
任绎有了点猜测。
大概是“生意”谈得不顺,中间发生了点什么“不愉快”吧。
在地下世界做生意,没有外部的监管,就需要内部的强制。在这上面,他们往往既需要“利益”来维系合作,又需要“震慑”来监督执行。弗瑞特先生的合作伙伴派了两个负责人过来,显然也分工明确。兰多既然不是谈生意的那个,负责的自然是“震慑”。
为了展现足够的威胁性,恐怕就算原本非常顺利,在结束之前也要有些“意外”的波折。
兰多却好像没看见周围人的紧张,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外人,却反客为主像主人一样招呼着,“不喝酒吗?”
在短暂的寂静后,屋内的人连忙僵硬出口的应和。
兰多点点头,随手拿了旁边的一个酒瓶,视线在瓶身上扫过,笑“贺穆星产的红酒,这不是不错么?是弗瑞特先生的珍藏?”
说着,他已经自顾自地抬手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兰多率先有了动作,其他人也不敢僵坐着,纷纷自己动手,一个个都结结实实地满了大半杯,但正要去敬酒的时候,却发现青年早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一时间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兰多似乎回味了一下刚才喝到嘴里的那口红酒的味道,这才把酒杯放下。抬头就看见这满桌人噤若寒蝉的模样,他忍不住嗤地一下笑了出声,安抚道“别紧张,不是庆功宴吗?我就来凑个热闹,大家放松点。”
阿伽布的那群高层放没放松不知道,倒是坐在兰多旁边、一直朝着任绎扔眼刀的温风先有了动作。他似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手拿起兰多放在桌上的那半杯酒,喝了一小口却没有咽下,单手轻轻扯住青年的领带,倾着身子将自己往前送去。
只是这暧昧的举动到底没能成功,温风僵在离兰多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在青年似笑非笑瞥过来的目光之下,温风一动也不敢动弹,就连脸上的表情也都僵硬得好似石头一般。
巨大的恐惧慑住了全身,这一刻温风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要是再继续往前——会死。
过了好一会儿,起码在温风的认知里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久,青年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仍是笑着,但不同于刚才明显带着审视的目光,他这会儿的笑要温柔上许多,就算只是浮于表面的温柔,也比刚才几乎把人冻伤的笑来得让人放松多了。
经过方才那一遭,温风也忍不住产生了退却的意思。
但是刚刚想要往后,眼前却浮现了一双冷冷淡淡、好像对什么都全不在意的眼睛。
任一、又是这个任一!!
只要他出现,就能轻而易举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兰多先生说“一起去”的时候,视线分明也是落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温风就不由咬牙。他露出了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非但没有退,反而整个人都贴了过去。可也仅仅如此而已,他全不敢进一步动作,甚至他在贴上去的这一瞬就后悔了。
他爱钱,好享受、喜欢被追捧、想永远成为人群的中心……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他得活着、他还有命享受这一切。
兰多刚才的眼神,让温风清楚地意识到如果让对方不高兴了,自己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