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失笑了好一会儿,但是视线掠过榻上的青年的时候却一点点收起那笑来、转而皱起眉头。
正昏迷的这人确实没有修为在身,却不像燕尔想的是什么凡人。
修为被废、灵根被取,丹府连同经脉都破破烂烂的……把一个修行人折磨到这地步,可比杀了他还要狠,也不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
——他妹子真是捡回来一个大麻烦。
再有那徐疯子的说法,这人曾经还被挖过道骨。
……道骨啊。
天道所钟、万年难遇,是天生的修行之体,传说此体质者,就算没有灵根亦能踏上道途,可谓是极尽天道眷顾了。
只是这么厚的福泽,只恐常人经受不住。
毕竟身怀异宝却无人庇护,宛若小儿抱金过市,下场如何自不必深想。
这种事在修界简直太常见了,常见到燕朔云都能取出个瞬间举出七八个例子。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长叹了口气捡都捡回来了,总不能把人这么扔出去。
先不提那早被挖的道骨,单从那破烂的经脉看,修为被废之前、这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只是这样的人他却从未听说过。
再想想燕尔捡到人的地点,燕朔云心中大概有了猜测这大约是个东洲人。
自万年前那场大战后,整个修真界便被分为东西二洲,两洲中间一片汪洋,海上高阶妖兽肆虐,想要渡海,要么得修为高绝、要么气运绝佳,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现下这人既然到了西洲,那过往的恩怨仇恨也牵扯不到此处。
也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燕朔云才这么容易的答应了燕尔的恳求,要不然就是燕尔真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求他,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亲妹子卷入这种恩怨里。
思及此处,燕朔云又叹只盼着这人够知恩图报吧。
长得好看总是要占便宜的。
燕朔云虽不像妹子那样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但是这般长相的人,在他切实做出什么事之前,总叫人不愿意将之往坏处想。
燕朔云心底转着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还是抬手将榻上的人扶了起来。
青年现在丹府经脉俱废,一丁点儿多余的灵力都承受不来,别说丹药、就算品质好些的灵草都不能用,只能像凡人一样慢慢养着。
偌大一个玄清宗,找一株凡药的难度堪比找万年灵草,后者甚至对于燕朔云来说还轻松一点。燕朔云一边扶着人准备起来喝药,一边在心里不知道多少次叹息燕尔可真是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这青年当真虚弱得很,身体都轻飘飘的、像是没有一点儿重量。
燕朔云每次扶人起来都忍不住感慨一遍,别说和他的刀比了,就算燕尔那个小丫头片子贪嘴吃胖了的时候都比他沉。
当然,这想法不能让燕尔知道,要不然这妹子就要跟他闹了,也不知道那丁点大的丫头,整日哪来的那么多心思。
燕朔云正想着这些,却注意到被扶起的人眼睫颤了颤。
像是轻轻振翅的蝶翼、又像是晨间露珠压弯的那一抹嫩叶,像是一切脆弱又美好的东西。
燕朔云还端着药碗,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就那么注视着青年睁开了眼,那双眸子干净透亮、黑白分明,又因为刚刚醒来浸了一层蒙蒙的水汽,似乎有点茫然恍惚。
他闭着眼的时候仿佛一尊玉雕的假人、又好像一幅倾尽画师心力的美人画,但是睁开眼之后,这画中人却活了。当真是美色映得屋内熠熠生辉,连这间朴素的屋子都显得不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