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九条千里说着“你这个人真奇怪啊”“不,即使是绑了绷带也不会让你看上去很炫酷的,你还没有度过中二期吗”这样的话,他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他似乎十分享受九条千里的“无法欺骗”。直至现在,九条千里已经忘了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了——他们的交往似乎顺其自然,谁也没有向谁告白,在长时间的相处以后,便默认了彼此男女朋友身份的事实。他们的约会就像是普通情侣那样——虽然没有黏糊糊到上街一定得牵着手的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九条千里觉得“前男友三号”是最适合她的人选没错了。他能够轻而易举地便逗得她大笑,耍赖的时候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可爱的无辜,湿漉漉得无法让人拒绝。如果他没有喜爱自杀的毛病的话。九条千里对此感到恐惧。毕竟在那个时候,在清澈的河水里打捞她的男朋友——对于九条千里来说,已经是比晨间体操更为熟练的事了。虽说她的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总是运气很好得死不掉,但九条千里还是惧怕着有一天接到警视厅“你的男朋友自杀死了”的通知。可即便是这样,那时候的九条千里也没有打算和她的前男友三号分手的念头。【“咦,原来小千里有这么喜欢我吗?”】记忆里的那个人露出了一副故作惊讶的模样,闪烁的眸光里明显是存了逗弄她的心思。十五岁的红发少女就像往常一样非常真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我非常非常喜欢你。”】大概是对这样的能力依旧习以为常了,九条千里对于自己的回答并不觉得害羞。她的神色平淡,就好像是在慢慢地阐述着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了。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样突兀的告白却使得她面前的少年微微一顿。他的眼睛里难得没有了逗弄的心思,连唇角的弧度也减小了几分。他露出了一副[真是败给你了]的好笑表情,用一只手状似无奈地捂住了脸,肩膀一动一动地抽动着,似乎是在忍耐着笑意。就在九条千里气得打算跳脚的时候,她的耳边却传来少年的声音。那是一条承诺。——“没关系。我是不会抛下小千里一个人赴死的哦。”骗子。十六岁的生日前,九条千里没有等来她亲爱的男朋友的礼物,倒是等到了一通分手电话。电话里的少年的声音与平时无异,就连那恶劣的笑意也与平时一般。【“并没有弄错哦。”】他这么说道,【“我们果然还是不合适,千里。”】而就仅仅在分手后的一个星期,她听说了她的男朋友死亡的消息。通知她消息的是个名叫“森鸥外”的医生,似乎是因为她的前男友三号将紧急联系人的联系方式填成了她的号码。九条千里消沉了一段时间,而后更加坚定“自己果然不能喜欢上别人啊”这样的想法。直到她十六岁这年,在她缅怀着她逝去的前男友三号的时候,她的好友一脸奇怪地皱着眉问道——“你在说什么啊千里?我昨天还看见那家伙在酒吧里的啊……叫什么来着?啊,好像是叫p。”九条千里人生第一次做到了徒手碎玻璃杯。骗子。那家伙一定是预料到了她根本不会有勇气去看他所谓的“遗体”的,才会用这种借口来骗她。编出这样的理由,只是为了让她死心,好分手吗?她就这么让人讨厌吗?越想越难过的九条千里抱着不知道空了第几个的酒瓶子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打嗝,差点就成为学园都市史上第一个因打嗝喘不过气而憋死的学生。那一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九条千里干出了她十六年的人生里,最后悔的一件事。她带上了她的所有积蓄,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难得地用口红勾勒了一遍姣好的唇形。她坐了二十分钟的电车,从东京到了横滨,去到了那个名叫p的酒吧。她的前男友三号正背对着她坐着,醉人的暖黄色灯光模糊了他的身形轮廓。九条千里记得自己啪地一下将自己所有的积蓄拍在了他的面前,一边哭一边大喊着“我才不是没有人要”之类的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吻了他。浮着冰球的酒杯杯壁外滚落的小水珠折射出恼人的光,黑发少年松开了慵懒地支着下巴的手。他的唇角弯起,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鸢色的眸底沁着流光。在他身边两位先生震惊的目光下,太宰治抬手揉了揉红发少女的脑袋,语气里透着逗弄般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