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庆书院的学生嘴爱聚在一起谈天论地。姜若皎是新来的,年纪又小,大伙本只当她是来旁听的,后来见她话不多,每每开口却能一语中的,还能提出不少中肯有用的建议,众人也就不把她当外人看了,讨论起来一点都不避着她。末了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说想去看望一下陈夫子,赢得了其他人的一致认同。陈夫子为人方直、待人宽厚,妻子成婚多年无所出也没纳妾或者另娶,夫妻俩一直恩爱得很。后来妻子病逝,陈夫子伤心得很,多亏了有杨峰清这个让他十分满意的学生在,才叫他没随着妻子撒手人寰。这些年他一直把杨峰清当亲儿子一样教,没想到杨峰清去了趟京城便有去无回,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陈夫子如何能接受?自从得知杨峰清被判了秋后问斩,他就一病不起,每日缠绵病榻,说不准杨峰清没了,他也会跟着一命呜呼。姜若皎自是要跟着去的,她与柳春生他们一同出了书院,凑钱备了些病人适合吃的瓜果点心前往陈夫子家。陈夫子父母已逝,妻子又病故,膝下无儿无女,家中只一老仆忙前忙后,看着冷清得很。见柳春生一行人来了,老仆鼻子一酸,拉着柳春生的手感慨:“多亏了你们还时常来看看我们老爷啊。”姜若皎心里也是感触良多,很为陈夫子的遭遇叹惋。她没听过陈夫子的课,柳春生他们进屋与陈夫子说话,她却是没法凑热闹的。见老仆张罗完茶水正要去准备晚饭,姜若皎捋起袖子说道:“我是刚到书院的新生,与陈夫子说不上话。不如我来做顿晚饭,看看换个口味陈夫子能不能多吃点?”姜若皎这么热心,老仆不好拒绝,径直领着姜若皎去了厨房。陈夫子卧病在床,平时一日三餐都得喝粥,别的东西根本用不进去,且还用不得辛辣刺激之物。姜若皎把厨房里的食材和调料看了一圈,心里有了打算,熟门熟路地开始备米备菜。正值炎夏,大伙食欲都不太好,姜若皎准备先做一锅清甜解暑的红豆沙,再做些软糯好入口的绿豆糕,正好可以供他们边说边品尝。至于晚饭正餐吃什么,再做一锅河鲜粥就是了,这边邻近码头,随时都能从渔家那弄到最新鲜的鱼虾。老仆瞧着姜若皎动作熟练,显见是个常下厨的,顿时放下心来,把火生好便依着姜若皎的意思出门买河鲜去。等老仆回来时,姜若皎已经把红豆沙和绿豆糕做好了。都是常见的吃食,经她手做出来却大不相同,不管是色泽还是品相都让人食指大动,恨不得立刻尝尝看。姜若皎接过老仆用柳枝穿着提回来的活鱼,柳春生正好发现她不见了过来寻她。姜若皎道:“柳师兄来得正巧,你和陈伯一起把茶点端出去分了。”柳春生昨日已经尝过姜若皎的手艺,见姜若皎一转脚的功夫就差不多把晚饭给张罗好了,不由感慨道:“有姜师弟在,我们以后有口福了。”姜若皎笑了笑,着手宰鱼去。她杀鱼杀得熟练,不仅去鳞去得快,连去骨都很有一手,三两下便把鱼刺都弄没了,又把肥嫩的鱼肉片成一片片。中途有自诩厨艺不差的人想来帮忙,见识了姜若皎的刀工后自叹弗如,化身狗腿子在旁边打下手,说是让姜若皎给他学上两手。很快地,诱人的粥香从厨房飘了出去,飘到了陈夫子的病房中。陈夫子形容枯槁地靠在枕上,勉力应付着来自学生们的关心。柳春生他们递上来的糕点他也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只是于他而言现在吃什么都没滋没味,夸起来自然十分勉强。柳春生他们都面带忧色,在心里止不住地叹气。直至粥香飘来,所有人精神莫名一阵,心里不由得好奇起来:怎么会有这么香的粥?陈夫子也是一怔,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竟恍惚地出了神。陈夫子的情况,姜若皎路上也了解了不少,他的病大半是心病,吃什么都没滋味。她没玩什么花样,最寻常的米,最常见的鱼,再剥些河虾增鲜。住在江河边上的人家,平日里大多会吃上这么一锅粥,不拘是什么鱼、不拘是什么虾,捞出什么就做什么,慢火煮出来的粥吃着就很香。到了薄暮时分,一锅柴火满满熬出来的鲜虾鱼片粥就可以吃了。老仆将盛过红豆沙的碗洗干净,又把一碗碗粥盛起来,端出去让众人上桌吃。姜若皎还切了不少葱花和香菜,大伙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撒进粥里搅拌搅拌,吃着又鲜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