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蹊越说越可怕,听得纪北临额角直跳,俯身将人揽住,“带你一起去。”二人动身那日恰好下着小雨,纪北临怕温蹊淋雨,让她先上了马车。温乔谢嚣几人特意来送,皆站在屋檐下避着雨。温乔嘱咐纪北临,大意也是让纪北临好好照顾温蹊,话未说完,苏青亭插了过来,“纪大人,你们先行,再过几日我们腾蛇湾见。”温乔瞥她一眼,“你要去腾蛇湾?”“我爹五十大寿,我与姐姐自然是要赶去给他庆生。”苏青亭道。温蹊见纪北临久不上马车,掀了帘子半探着身子往外看。纪北临背对着她并未看见,倒是一直想插话却插不上的谢嚣头一个注意到她,咧着嘴同她挥手。这人当了父亲看着也并无什么长进。温蹊瞥了一眼同苏青亭说话的温乔,说好大家一起做纨绔,现在就只剩下谢嚣一人还傻愣愣着。谢嚣的动静引起了纪北临的注意,待纪北临回头看温蹊将脑袋探了出来,前额的碎发也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又冒雨过去将温蹊的脑袋摁了回去。坐回去的温蹊拿着干毛巾垫着下巴,撇着嘴老老实实等纪北临上来。不多时纪北临便上了马车,见她光拿着干毛巾也不动作,索性从她手里将干毛巾拿了过来,食指与拇指固定着温蹊的下巴,细细将她脸上的水汽擦去。纪北临此番去腾蛇湾借的是监军押送粮草之名。毕竟是办公差,带上温蹊已经是破例,身边下人已不能多带,为了照顾温蹊,纪北临让温蹊带上秋霞与春雨,自己则是连周正也留在了镐京。好在他一向不爱人近身服侍,倒也没有不适。说起来温蹊两世加起来也未出过一次远门,最远也就是去镐京城郊外的别庄小住,故而此次一出门便是大楚边境的北境,难免有些新奇,一路上总兴致勃勃地跪在座上掀起帘子看外边的风景。偶尔见到什么新鲜事情便转过头同纪北临分享,纪北临倒是博学,问什么都能答出一个所以然来。但这样的新鲜到底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被马车长时间颠簸的难受所取代。温蹊本就身子娇弱,也从未这样长途跋涉过,摇了摇有些涨的脑袋,胃里一阵一阵的犯恶心,却一直憋着不说。还是纪北临见她神情难受,托着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又倒了一杯热茶让温蹊压一压腹内的不适。“我让人停车,我们下去休息一下?”纪北临见她依旧怏怏,索性让她枕在他腿上休息。温蹊随手扯着他腰间的香囊,软绵绵的香料里还能摸得出温蹊从前放进去的护身符。“我还好,别因我耽误了粮草送达的时间。”温蹊摇了摇头,又往他怀里钻了一点。她身子虽不适,却也还撑得住。纪北临虽是以押送粮草之名行调查之实,但粮草于北境将士无异于生命,若能早些送达,便不要为了她一人而耽搁了。她过分懂事倒让他越发心疼。好在大约是纪北临的怀抱足够熟悉亦足够舒适,温蹊很快便睡了过去。纪北临扯了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抬手敲了敲车壁。“大人有何吩咐?”赶车的马夫恭敬问道。“让队伍行慢些。”马车立刻慢了下来,连颠簸也缓了许多。温蹊睡梦中蹙着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一些。纪北临一手护住温蹊的脑袋,又将披风往她脖颈处掖了掖,脸上是温蹊素未见过的冷漠。并非是那样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冷漠,而是残忍且暴戾的冷漠。连他自己伤了温蹊都得死,又何况是其他人。温蹊的伤已经好了,疤也褪了,只剩下与周围白皙的皮肤不相称的一点粉色,在温蹊交缠的乌发间格外显眼。他灰暗的人生中笼统就温蹊这一缕光,叫他这在泥泞中腐朽到芯子里的枯木重又逢了春,任谁伤了她也不行。温蹊睡前玩着他腰间的香囊,睡着时手便虚虚地拢着它也未松开。纪北临垂眸看着她绣的香囊,针线算不得太精细,布料也已经半旧,却仍旧比他其他的香囊好看许多。一路上只有车轮辘辘与马蹄声,押送粮草的军队离了城又重新行在郊外的官道上,静的莫名诡异。孤雁山(二)自镐京至北境,便是天气晴朗,大道通畅,亦要花费十日的光景。温蹊身体不适,车队在她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纪北临吩咐了慢行,磨磨蹭蹭一直到六月十二傍晚才进了腾蛇湾内。腾蛇湾由苏坚苏将军守着城,纪北临带着夫人一并来腾蛇湾的消息提前几日到达。既带了家眷,何况纪北临又是见不得脏的性子,苏夫人便早早将二人的住处安排了下来。